唐无乐最近非常得意，他简直不能更得意了。

谁让一向十全十美全然挑不出毛病的唐无泽，居然搞砸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呢？唐无泽不痛快，他也就相当高兴了。唐无乐一向小心眼又睚眦必报，此时他见到唐无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能多吃一碗饭。

“原来我们的无泽大侠，也有搞砸事情的一天。”唐无乐此时正坐在后堂嗑瓜子，不一会瓜子皮就积了好一堆，他瞧着一言不发的唐无泽，简直再开心不过。

“因为你没能杀得了那位杨公子，所以我们要把主顾给的定金如数退回去，请他另找人选。”唐无乐说，“这笔钱逆斩堂不会出，却要从你那里直接扣掉。”

可唐无泽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唐无乐的意料之外，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眉，十分寡淡地说：“知道了。”

“我倒不明白你为何会出错。”唐无乐叹了口气，“那位杨公子的武艺并不好，他本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何会让你失手把追命箭射偏了？就算你第一次失手，你也终究有补救的机会，何至于干脆利落地直接归还主顾的定金？”

“因为我在想一件事情，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容不得我半点分心，所以才干脆推了那单生意，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该接下那单生意。”唐无泽轻声说，“无乐少爷，你如果发现一个你本以为死去很久的人还活着，你会有何感想？”

“这却要看那人是谁。”唐无乐说，“如果是我的亲人朋友，我自然会高兴。如果那人是我的仇敌，我却会觉得相当不痛快。”

“如果那人是无乐少爷的救命恩人呢？”

“大约会觉得欣喜，同时还觉得有些麻烦吧。”

唐无泽却摇了摇头，漠然地说：“都说有恩必报有怨必偿，爱憎分明才是唐家堡弟子。可我却只想杀掉那位救过我的救命恩人，谁叫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十余年，现在他却还完完整整地活在这世上？”

唐无乐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他却有些无法理解唐无泽的想法。若是按唐无泽的说法，这却是恩将仇报简直再离谱不过。虽说唐无乐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终究还是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干出这种事情来。

他刚想开口，随即又沉默了，进而悚然一惊。唐无泽说的人，莫不是那个让他变成今日这幅模样的苗疆小子吧？如果是那人，一切倒也能解释通了。

“莫不是那姓曲的小子还活着吧？”唐无乐努力回忆道，“那小子叫什么来着，曲，曲……”

“曲天鸣。”唐无泽淡淡地说，他脸上的神情平静无比，“他不仅还活着，而且唐无臻就是为了他叛出唐家堡逃到了恶人谷。”

嘿，这又让唐无泽如何能不恨？他这十余年间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居然变成了他的师弟媳妇，简直是憋屈又可悲。换做哪个男人，都会觉得无比心酸。唐无泽若是真能忍住，倒是怪事。唐无乐不着边际的想着，只是他却一脸凛然地劝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他既然成了你的师弟媳妇，你就应当成全他们两个。何我知道你委屈，可为了你师弟，无泽你也应当忍奈一些，何必棒打鸳鸯做恶人？你师父不是还没将那小子逐出师门么，那他始终还是你师弟……”

虽然唐无乐话说得好听，但唐无泽只需一眼就瞧出了这人的坏心眼。且不论他对曲天鸣根本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单单就事论事，唐无泽也不愿让唐无乐平白无故看了笑话。

于是唐无泽斜斜瞥了唐无乐一眼，冷笑道：“你脑子里装得都是话本小说么，无乐少爷？我想杀曲天鸣却并非因为什么拈酸吃醋之类无聊的事情，单纯因为我想杀他罢了。”

唐无泽的话说得轻松又随意，可唐无乐却从中听出了他话中森然无比的杀意。于是他此时却忽然收起了那副纨绔子弟的神情，目光冷然地注视着唐无泽，“你自然想杀他。你为了他才从那个连一只兔子都不敢杀的心软的蠢货，变成了现在这般无心无情的模样，你当然觉得自己委屈又愤怒，想必你还觉得有些不值吧。”

唐无乐终究是唐无乐，一只猎鹰哪怕蜷伏于笼中模样慵懒，它也终究是高高在上的捕食者。若是这么多年来唐无乐一直不能看穿唐无泽，也就不配当唐无泽的顶头上司。

“唐家堡这么多人，终究只有无乐少爷和师傅看透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唐无泽却忽然笑了，眼眸中倒有几分纯粹与释然。

唐无乐不由怔了怔，他忽然想起当年那个姿容若仙不染凡尘的孩子来，此时的唐无泽倒与那时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