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回来,高以纯果真给他带回一个窝头,有拳头大小,用磨得很糙的玉米面蒸成,窝头眼里还紧紧地塞着一坨用大酱腌制的咸黄瓜。
穆云翼接过窝头,端详了片刻:“你们在上房屋里吃的也是这个?”
高以纯出去抱柴烧炕,高以清帮忙往锅里舀水,闻声回答:“是啊,奶奶给分的,大人三个,小孩一个,倒是有一盆白菜汤,那个没办法给你拿过来。”
穆云翼又问:“吃这窝头还有限制?你哥也吃一个?”
高以清说:“我哥能下地干活了,可以分到两个窝头,他已经吃了一个,这个说是回房吃,给你带回来了。”他舀完水,盖上锅盖,走进里屋,“元宝哥哥,你快吃啊,不然一会都凉了。”
“这些天,你哥都是每顿生下来一个窝头给我?”看到高以清点头,穆云翼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把窝头放在炕沿上,躺在炕上难过得说不出话。
高以清爬上来,用手擎着窝头:“元宝哥哥,你怎么了?你倒是吃啊。”小孩子最敏感,看穆云翼那个样子,也是眼泪汪汪的。
这时候高以纯抱着柴禾进来,并不是正经的木柴,而是一种一米多高的野蒿子,晒干之后用来烧炕,点火之后,就冒出大股的浓烟,高以纯咳嗽几声,并没有看见屋里的异状,他把里外屋中间的过道门关上,一个人在外屋烧火。
高以清带着哭腔一个劲地让穆云翼吃窝头,穆云翼叹了口气:“这个太干了,等会你哥把水烧开,我就着水再吃,先放在这吧。”
高以清这才破涕为笑:“那你可不许反悔哦,哥哥说,你要是不吃饭的话,就活不长了,得像爷爷那样,躺着躺着就死了。”他得到穆云翼的一再保证,才放心地把窝头重新放在炕沿上,然后一溜烟跑去外屋,帮着高以纯烧火。
炕里的温度逐渐升高,透过席子传上来,让人浑身暖烘烘的,这家里没有褥子,只有一床硬得跟木板似的大被,是用两张棉褥子拼起来的,穆云翼窝在里面琢磨怎么才能改变现状。
高以纯住了火,端着一碗热水进来,穆云翼也是无可奈何,把窝头摆碎了泡在里面,连同那些切碎的咸黄瓜一起搅成粥,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看他肯吃东西,高以纯满脸担忧的脸上才缓和下来:“只要能吃得下东西,以后总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晚上,三个小孩并排睡在炕上,盖着一张破旧的棉被,本来穆云翼是想把高以清放在中间的,可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让:“你生了病,哥哥说不能受凉,我们俩从两边焐着你,好得快。”
穆云翼抗议了几次,见他死活不肯,也就罢了。
这个时代没有睡衣,穷人家的小孩子也不穿亵裤,都是脱得光溜溜的,兄弟俩一左一右两个热乎乎的身子贴过来,穆云翼第一个感觉就是太瘦了!
高以清相对来说好好一些,胳膊腿上有点嫩肉,高以纯则干脆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了,肩胛都直硌手,肋骨上就蒙了一张皮,穆云翼又摸了摸他的胃,瘪瘪的根本连半饱也没有。
高以纯被他摸得痒痒,笑着抓住他的手腕:“元宝你干嘛。”
穆云翼的身上倒是有一件白色的云锦里衣,是他这个身体原来穿着的,到不至于被迫选择一级睡眠,他再一次叹气,把手抽回来,转为仰面正卧:“你们这有什么热闹的地方?”
高以纯想了想:“镇上。不过距离我们上清河村这里有十多里的路程。你要去吗?”
“嗯,明天我就去镇上。”
“你要做什么?”高以纯敏锐地感觉到,穆云翼不只是闷了想要出去玩那么简单。
穆云翼闷闷地说:“我要去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没有,要不然迟早得饿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