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严力也不好坚持,一则他说的也有道理,左右不过是一年时间。再则,三万把两银子对他们三家来说,还真没当回事,他正待开口,洪长福已是抢先道:“若是这胡知县连任。那又该如何?届时不仍然难以开口?”
听的这话,谢文昌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说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虽然张璁已经致仕,但胡知县凭着筹建农学院、推广汉语拼音这两件功劳,就足以升转,岂能再任龙溪知县?”
次日上午,胡万里视察完农学院的工地刚刚回衙,便闻报漳州知府顾显仁派人来请。
不用多想,胡万里也猜到定然是与张璁致仕有关,当下便乘轿赶了过去,顾显仁仍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丝毫看不出一点变化,这让胡万里有一丝疑惑,或许邸报还未送到漳州。
两人一番寒暄见礼之后,进入签押房落座,待的奉上茶水,顾显仁却是起身从案头拿起一份折子,走到胡万里跟前,道:“这里有一份弹章,长青先看看。”说着便递了过去。
弹章?胡万里疑惑的接过一看,竟然是知府顾显仁弹劾他这个龙溪知县党附张璁,贪赃枉法,纵吏为恶,肆虐下民,滥征税役.一共列了八大罪状。
胡万里料到福建的官员可能为了争功而对付他,却未料到会来的如此之快,对于那些个莫须有的罪名他倒无所谓,但党附张璁这一条,却让他有些忌惮,嘉靖在勒令张璁致仕的谕旨中并无一字提及张璁结党,但张璁结党却是人尽皆知。
官场上历来皆是墙倒众人推,张璁本就仇敌满京师,如今致仕回籍,岂会无人乘机攻讦?结党这一条,必然是被攻讦的重点,以他与张璁的关系,党附张璁的罪名还真是一点不冤枉他,仅此一条,就能让他仕途坎坷。
想到这里,胡万里不由微微扬了扬眉头,嘉靖为何在谕旨中不提及张璁结党?构结党羽才是嘉靖最为忌惮之事,他何以避重就轻?难道说,张璁还有回阁的希望?
存了这个念头,他再回味嘉靖勒令张璁致仕的谕旨,‘朕以心腹是托,岂止股肱而已,望以伊傅之佐,岂惟待遇是隆,乃昧休休有容之量,犯戚戚媚嫉之科,殊非朕所倚赖,专于忌恶甚失丞弼之任。’
此时再回味,竟然满篇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特别是那一句‘朕以心腹是托,岂止股肱而已,望以伊傅之佐。’伊傅是伊尹和傅说的合称,两人均为商代的贤相,比以伊傅,足见嘉靖对张璁的期望之高。
再说了,张璁是可不是杨廷和、费宏、杨一清之流,他是嘉靖一手擢拔的亲信,张璁再有不是,却是难得的推行新政的人选,嘉靖没理由如此轻易的抛弃他,这里面应该有误会,或是其他原因,张璁不是没有回阁的希望,只要嘉靖不任命新的首辅,张璁仍有可能再次回阁做首辅!
顾显仁一直静静的观察着他,见他不但不恼怒,却反而带出了一丝惊喜,不由暗自纳闷,怎么回事?这神情可是有些古怪,即便有已经得知张璁致仕的消息,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正暗自揣摩,胡万里已将那份弹章放下,呷了口茶,他才好整以暇的说道:“义安兄何以整出这么一份满是莫须有罪名的弹章?”
顾显仁微微笑了笑,道:“长青不可小视,如今这些罪名是莫须有,但过个二三个月,则皆会变成实实在在的罪名。”
他们这是准备栽赃陷害?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张阁老虽然已经致仕,但小弟这个知县怎么说也是二甲进士出身,并蒙皇上多次擢拔,且还兼着在龙溪试行整治驿站弊端、在漳州推行北方官话,筹建漳州农学院三份差事,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
“明人不说暗话。”顾显仁含笑道:“真正令长青忌惮就只一条罪名,党附张阁老,有这一条难道还不够?”
“义安兄果然是个好说客。”胡万里微微颌首道。
“为兄亦是迫于无奈。”顾显仁这时才露出一丝苦笑道:“今年六月,福建布政使、按察使相继换人,张阁老恰在此时致仕,长青手头的差事又让人眼红,谁都想分沾一些,只能是重新分配了,将你这个主办者顶掉,他们那些个大员的功劳才更显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胡万里点了点头,道:“他们是什么意思?逼迫我辞官?”
“那倒不是。”顾显仁稍一犹豫,才道:“是因病就地乞休,不过。”
病休?胡万里不由一愣,他们逼迫他病休!
稍一犹豫,顾显仁便直言不讳的说道:“为兄以为,对长青而言,因病就地乞休尚不彻底,最好是辞官回籍。张阁老致仕,朝中言官以及文武大臣必然要乘势攻讦,攻讦的重点自然是构结党羽,长青辞官回籍才能避过这场风头。
汉语拼音的推广如今已是卓有成效,农学院也已建成大半,长青此时便是辞官回籍,也不会完全抹杀长青的功劳,待的农学院建成,对张阁老的攻讦也已完结,届时,皇上念及长青的功劳,必然会重新启用,这是为兄的一点愚见,还望长青慎重考虑。”
辞官?病休?胡万里自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病休,且不说张璁极有可能重任首辅,便是为了东兴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就地病休,他可不想回西安,更何况西安如今正闹旱灾虫灾,不过,他也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怎么着也得捞点好处不是。
微微沉吟,他才起身拱手一揖,道:“义安兄的建议,小弟定会慎重考虑。”
辞别出来,回到县衙,才进二堂,师爷薛良辅便匆匆的迎了上来,见他神情焦虑,胡万里心知是邸报到了,当下微微点了点头,道:“去签押房谈。”(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