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保证这些流民不饿死,等到灾情过后,遣散回家乡去,也就了了。可此时若强行武力驱散,就怕里面有人挑唆,借机生事,但是若任由他们聚集在一起,总是存在隐患。
总之,各有各的忙碌。
再说房陵,等到房陵父母官刘亭洲,忙了一天一夜勉强将诸事安排妥当,身心疲惫的回到家里,才发现本该在书院的儿子,居然不在书院里。
刘亭洲因为对余小姑的心意,与和离回家的刘思婷的矛盾越发激烈,刘衍夹在中间十分为难,平时干脆就住在书院里,也甚少回家,这次过完了中秋节,刘思婷和刘亭洲又是一番折腾,不需要毕阔喊,刘衍直接就跟着他到了柳树屯。
刘亭洲虽然派了探子在柳树屯,但是他不问刘衍,那些探子也没有报刘衍的下落。
等他知道刘衍在柳树屯,顿时心里一惊。
他对发妻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这个儿子是真的疼爱的,而且刘衍还是他唯一的子嗣。
他此时认定是赵蛮的阴谋,钳住自己的儿子以图威胁,急的满头是汗,勉强稳住,才没有直接去柳树屯要人,而是先去问了乔家,那乔衡也在柳树屯赵蛮手中。
乔魁一介武夫,倒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应该只是巧合,这段时间他们往柳树屯去的很勤,不是临时起意的,说是做水力纱车。毕竟推算出来血月是有难度的。司天监都没有算出来,不然早该驱散流民了。”
他不知道,最近大宋不少地方旱情严重,司天监又算不出来何时又雨,缓解干旱,已经被官家训斥了好几回了。因此只求夹着尾巴做人,让官家找道士求雨去吧!
是有官员推算出来血月,可血月乃是大凶之兆,有“血月现,国将衰”的传言在前,就更没人敢在官家面前提及了。
况且天象之事向来变数极大,万一奏报了,血月没有发生,那就是对官家不满,说他治理的不好,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可要是没有提前算出来,只是能力有限,也不是死罪。
刘亭洲倒是很快想通了这些关节,“赵蛮或许有得悉消息的渠道,再兼之毕阔的父兄先前任职司天监,他能够推算也是可能的,毕阔跟赵蛮走的很近,这次正是毕阔带着几个孩子去柳树屯的。”
刘亭洲已经开始怀疑毕阔了。
乔魁听刘亭洲这么一说,顿时怒目圆瞪,一拍桌子,“那就直接去接回来,就不信他赵蛮还敢拦着,要是拦着,正好找到由头将他一网打尽。”
刘亭洲有些犹豫,他担心要是激怒了赵蛮,鱼死网破呢?乔魁儿子一大群,他只有一个独苗。
不过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疑的点了点头。
两人自然也没有亲自去,而是找了个由头,各自遣了自家的一个小厮去柳树屯接人。
两家的小厮都是得了自家大人的嘱咐的,也知道个中厉害,等顺利进了赵家,却都扑了一个空。
原来,毕阔带着人调试水力纱车去了,那作坊所在地有些远,这两个小厮虽然焦急,却也不敢耽搁,两人严肃的商量了一番,决定一个回去报信,另一个留在这里等人。
在外等消息的刘、乔二人自然又是一番计较,以为这是赵蛮的推脱之语,各自心焦。
看着两个小厮如此严正以待的样子,余淼淼觉得有些好笑。
她的确最先是打着扣住刘衍、乔衡的主意,被赵蛮点破之后,她只能感叹一声,这年头当绑匪也不好当,她的确是关心则乱了。
通讯不便利就是关键的一点,以秦州之胜局为例,这都几天了,也没有收到官方的消息。
同样的,血月之事,就算是有人以此做筏子指使刘、乔二人对赵蛮做点什么,可也没有这么快传来消息,顶多就是刘、乔二人私底下有些怀疑,只要找不到证据,他们再接到指令之前也不会做什么。
她若是在这段时间内,明目张胆的扣住他们的儿子,反倒是个把柄。
再说有暗卫,真要是到了危机的时候,就算是将他们放回去了,也一样能够抓来。
现在她是真的不担心,至少这十多天柳树屯应该是平静的,只等朝中的结果,平头百姓谁还敢率先指责赵蛮是祸根不成?
等到快天黑了,毕阔带着学子们回来了,他们今天正是紧要时候,一时投入,耽误了时间,这才回来的有些晚了。
刘衍和乔衡得了消息,自然是跟着小厮匆匆回家去了。
刘家的小厮带的口信是说刘思婷闹着要出家,这话刘思婷以前也是说过的。
刘衍回来只见到刘亭洲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家里却是风平浪静,阿姐没有再闹了,松了一口气。
倒是刘亭洲见到儿子真的回来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拉着刘衍仔仔细细的问了一个遍,居然也没有任何异常。
刘亭洲沉思片刻,最后也只能嘱咐刘衍,“这几天不平静,你就待在家里,别到处跑,柳树屯别在去了。”
刘衍想到水力纱车正是关键的时候,这要是做成了,纱车的纺线速度快好几十倍,还省人力,他最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岂能不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
他也跟着刘亭洲见过一些世面,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书呆,当下道:“爹,我知道你是怀疑赵蛮,儿子倒是不觉得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先不说那些兵马没有找到,毫无依据,这血月之事,朝中没有消息传来,爹你先将赵蛮认为是大恶之徒,当做祸根这就是犯了大忌。”
刘亭洲看着刘衍清澈的眼眸,愣了一下,他这儿子虽然天资聪颖,但是还是太过单纯了些,少了些历练。
血月一出现,他就怀疑赵蛮,而且他相信不是他一个人怀疑血月之祸在赵蛮,赵蛮煞名在外,就是一个活靶子,这件事也必定会被扣在赵蛮的头上,只要他死了,那让人担心的失踪的五万兵马也就迎刃而解了。
赵蛮死了,还没有子嗣,就算是他的兵再忠诚,也没有效忠的对象,也就散了。
现在没人对赵蛮动手,只是官家要打压在朝堂上活蹦乱跳的儿子们,还没有腾出手来,而且当初都没有杀了赵蛮,只是判了流放,知道赵蛮的兵马失踪,肯定是早就后悔了,只是没有找到理由而已。
血月就是个顺水推舟的好由头,杀一个赵蛮,就能平了血月之事,肯定有人会将这事贴心的提出来,摆在官家面前。
只怕赵蛮自己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的。
刘亭洲趁这个机会,将此事的深层分析,跟刘衍仔细说了一遍。
直到刘衍目瞪口呆,一脸沉思,是真的听进去了,刘亭洲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就怕赵蛮鱼死网破,做出什么来,别让人抓了你爹我的软肋。”
刘衍点点头,心中觉得赵蛮可怜,这段时间他住在赵家,也见过赵蛮几回,是个冷面冷语,不好往来的,转念一想,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何况他是真的做过谋逆之事的,又呐呐的道:“爹,要是他也猜到这种种,怎么会没有准备?放了我回来,是不是也能抓回去?”
刘亭洲一愣,这也是他猜不到的缘故,到底是赵蛮有恃无恐,还是无计可施只待死了?
父子二人交谈到深夜,方才散去了。
乔家,乔魁倒是简单直接的多,直接冲乔衡道:“你小子最近老实待着,不许跟赵蛮结交,再往外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虽然简单,其效果倒是一样,刘衍、乔衡没有再返回柳树屯,第二日就带了剩下的几个学子回书院去了,直臊的几个人家长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就算是怀疑赵蛮,也不该怀疑书院的老师,学子都是受书院庇护的,就连张俭都能够在张家犯了事之后被保出来。
房陵人心浮动,暂且不一一详叙,却说赵蛮的处境,还真被刘亭洲一语言中了。
又四日,朝堂上陆续接到了各地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报,血月出现,朝堂上的确有短暂的慌乱。
皇帝两天前才接受了吐蕃赞普唃厮啰的投降书,秦州大胜,西夏惨败,并短期内无法恢复元气,眼见一场战争就这么突然化于无形,还得了吐蕃这个助力,帮着镇守西北,皇帝喜不自禁,满朝也是歌功颂德,皆言大宋正是四海升平、繁荣昌盛,连旱灾带的不愉快都消散了不少。
可突然一个血月的大凶之兆砸下来,落在皇帝头顶上,这就是说他为君不仁,惹得天怒人怨,这巨大的落差,让皇帝被砸的头昏眼花,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急于证明自己是仁君的皇帝,当即就想到了一个可以背黑锅的替死鬼,都是那个灾星啊,他都被流放了,还能克他、克大宋国运。
皇帝目光阴沉,司天监跟皇帝心有灵犀,证明血月出现的地方,正好就是旱灾之境,而且特别点明房陵也在这血月出现的地方。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
太子和诚王对视一眼,彼此难得的心照不宣,在这件事上,两人一眼就达成了协议,先除了赵蛮再说。
诚王更是摩拳擦掌,他已经有了铁证,这次不仅能够除了赵蛮,再加上上次父皇寿辰时已经让父皇对太子起疑,说不定可以一箭双雕?
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他就等着诚王先蹦跶,必定叫他跳起来,倒下去。
汴京亦是满城喧嚣,没人注意一个清瘦少年风尘仆仆的进了城。
不眠不休的赶路,杨灏面上满是疲态,双眼布满血丝,却比上一次从汴京赶到房陵城精神好的多。
进城之后,他找了间客栈,却没有立即去休息、缓解这一路的奔波,而是强撑着先去查探消息。
一路从秦州到汴京,血月之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赵蛮说他进了城就知道如何做,可这最大的事情就是血月这事,叫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从何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