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淼一愣,抓着床单的手微紧,有种终于来了之感,从未对什么天文现象有这么复杂的感觉,她点点头:“要去看。”
屋内没有点蜡烛,只透过窗户照进来半室月光,赵蛮就沐浴在这月光之下,月光将他冷峻的五官勾勒了得柔和了许多,双眸沉静如水,没有波澜。
余淼淼也心定了下来。
赵蛮大步往床边而来,边走边道:“在院子里就能看见。”
三两步走过来,捞了件衣服给她穿上,余淼淼也将他的外衫递给他了,半夜还是有些凉意。
余淼淼醒来的有些晚,只看到一弯残月,月华的大半都已经被吞没了,被吞没的地方没有全黑,却是微微有些发红,等那仅剩下的皎洁月色也隐没了,光线更暗了,这红色也更加明显了,只是红铜色,并非血的颜色。
月周被硕大光晕环绕着,整个月环扩大了一倍不止。
凉风习习,两人静静的看着,赵蛮站在余淼淼的身后,双手从她肩膀上穿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这就是血月。”赵蛮小声道。
余淼淼嗯了一声,身体往后靠,几乎全部的力量都靠在赵蛮身上了,目光注视着天幕,喟叹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是不怎么好看。”
赵蛮收回了视线,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虽然他也认为国将衰跟一个月亮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从出生之日起,就被称为天煞孤星,心底对星象、月亮什么的也是有些膈应的。
余淼淼转过头来,见他神色凝肃,也能够猜到几分,无非就是那个命格之说。
她知道他鄙夷命格,可却是一直活在这命格之下,就连对命格不屑一顾,跟赵蛮交情甚好的毕阔,一推算出血月来,却是头一个就联想到赵蛮。赵蛮大约就是这种心态,究竟是信还是不信,恐怕他们自己也是分不清楚了。
余淼淼目光微暗,轻声道:“跟月有阴晴圆缺一样,只是发生的次数比较少,什么天象、命格都是用来哄人的。”
赵蛮闻言果然垂下头来,两人的视线触在一起,余淼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声音虽低,却又无比坚定的道:“七郎,你已经娶妻,以后我们也会有孩子。”
赵蛮的目光柔软下来,“这是自然。”
什么无妻无子,他要打破这个魔咒。
他垂下头,披散的发丝也垂了下来,跟余淼淼散开的发交织在一起,他伸手在她头发上摩挲了几下,突然目光一闪,悲催的发现发丝居然交缠在一起了。
被他摩挲了这几下,越缠越紧了。
赵蛮目光一闪,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声,这声音划破了这寂静的夜色。
随后,村里的狗叫了起来,喧哗声四起,接下来敲锣打鼓的声响响起,整个村落似乎都沸腾起来了,隔壁四邻也都动了起来。
余淼淼也听见了“血月亮”、“要大祸了”等字句,隐约还有哭声响起,村子里火光攒动,将这夜色照得亮了许多。
除了上回余家的梨树“天降祥瑞”,余淼淼还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候,只是前者是高兴的,这一次是悲戚的。
这时,前院里也有了动静,前面还住着毕阔并几个学子,也被这喧哗声给吵醒了,学子们的反应要小的多,至少无人大呼小叫,又有毕阔潜移默化的影响,并未像村里其他人那样点了火烛,敲锣打鼓,做出驱赶不吉之兆的举动来。
外公和邱大夫许是看见她和赵蛮站在这后院里,并未出来。
余淼淼这才真切的体会到,血月对于多数人来说,可不是自然现象,他们无法解释这月亮怎么就变成了红色了。
余淼淼也没有本事跟他们将清楚这其中的科学道理,这地球是圆的,只是月食,只是反射太阳光线。
她和赵蛮维持着先前的姿势,静静的盯着天空,红月亮并未维持多久,这层红纱很快就掀开了一角,等月光倾泻出来,这红光在这月光之下越发黯淡,变成了一团黑色,最终这黑色也一点一点的被剥去了,又透亮起来。
一轮圆月高挂在天幕上,而院外喧哗依旧、哭天抢地,不得安宁。
余淼淼这才眨了眨眼,动了动,“消失了。”
赵蛮“嗯”了一声,也将视线从月亮上收回来了,双臂却更收紧了一些,下颚自然的在她头顶上拱了拱,“去睡觉吧。”
“外面这么吵闹,也睡不着。”
余淼淼觉得被吵的头都要大了,这还算安稳的柳树屯,都有如此反应,只怕那些受旱灾影响最严重的地方,更是哀声一片。
“大半夜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事情。”赵蛮无比认真的说着,原本抵着余淼淼头顶的下巴往下挪,在那颈窝是哪个又蹭了蹭,突然一口含住了余淼淼的耳垂。
余淼淼的身体陡然一颤,挣扎了一下,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几个暗卫盯着,她可不想当众表演,何况这都什么时候了,外面闹成这样,哪有什么心思。
赵蛮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往屋里走去,余淼淼突然头皮一痛,再看两人之间纠缠在一起的一绺头发,在看赵蛮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真的是头发的克星。不,不对,是她的头发克星,她手不方便的这段日子,也见他自己梳头梳得还可以。
“我先解开,你别乱动。”
赵蛮干脆将她抱起来,余淼淼抓着那一团黑发,单手捋了捋,赵蛮这会已经关了房门,将窗户也住了,将屋外的吵闹声虽然还能听见,但是也小了许多。
“把那边竹箩里面的剪刀拿来。”解是解不开了。
“今天别解了,结发为夫妻就是这个意思。”赵蛮理直气壮的道。
余淼淼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赵蛮将她放到床上,两人几乎是面贴面:“这血月之事,还会闹一阵。”
“嗯。”
“所以,该睡觉的时候还得睡觉。”
余淼淼点点头,赵蛮继续低哄着,“我们能够做的准备都做了,现在看别人闹就成了。”
“嗯,那就睡觉,明天还有去调试纱车。”
赵蛮勾了勾唇,一脸正色,“我给你宽衣。”
说话间,认真又仔细的将余淼淼的衣服都脱了,小心的避开了那双还吊着的胳膊,余淼淼身上陡然一凉,在赵蛮灼热的目光下,又像是要烧起来。
赵蛮的嗓子有些哑:“该生的孩子也得生,还得生许多。”
说着,虔诚的摸了摸她的小腹,见他这样,余淼淼心里一热。
先前是她有担心,后来见赵蛮期待孩子,她虽然心里觉得时机不到,危机四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麻烦,可也没有再避开受孕日,他们该做的事情也没少做,可是却一直也没有动静。
见她神色恍惚,赵蛮狠狠的叼住她的嘴,欺身而上,外面的闹腾统统都不及他此时的攻城掠地、生孩子更重要,尤其他还是一个被认定无子嗣的人,命里缺,总要比常人艰难一些,不过,有句话不是叫勤能补拙么。
这一夜,除了这屋内一夜颠鸾倒凤,余淼淼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昏睡过去。
外面可没有这么平静。
柳树屯、房陵城见到了完整的血月,虽然是发生在子时,但是叫起夜的人见了吓得魂飞魄散,一传十、十传百,都被闹醒了,几乎是无人好眠,全城亮如白昼。
知县、知府连夜写折子,派人送往上级,并想着安抚百姓的法子,还得担心有些心怀不轨之人,趁着血月闹事,要知道,血月兆示人间正气弱、怨气盛,若是有心人以此为借口,召集流民,演变成民变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些关节,在房陵当了这么多年父母官的刘亭洲自然知晓,也心有警惕,并且率先就想到了房陵最大的刺儿头赵蛮。
赵蛮的五万兵马还没有找到,这时候要是再有流民加入,那事情就要超出控制了。
庆幸的是,除了赵蛮,房陵城内流民大多已经安置妥当,只有少数聚集在官府提供的房屋内,人数也不多,刘亭洲派了人过去,分散开了,这些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乱子不发生在房陵城内,他这个知府就没有影响。
房陵因为是流放之地,还有个依仗,与边塞之地一样,城外安排了驻军镇守,倒也不用过于担忧。
其余见到血月的地方也是百姓惊恐,官府人仰马翻,他们虽然没有赵蛮,但是流民问题就是老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