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淼好笑,见赵蛮也没有反对,目光沉敛的看着她,她这才翻开那本账册,反正房轲还得看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她就看看吧。
“那我就看看,不过你再看不懂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她可不想教,又得解释一番。
若不是赵蛮在,她也不敢再像先前那样,随便在人前展示这些在现代社会小学生都会的东西。
她原本以为不重要,没什么影响的东西,露的越多,也会引人怀疑了,赵蛮能够看出她的不同来,旁人也可能发现端倪,这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房陵女子,现在因为赵蛮的缘故,肯定已经被人调查过生平了,必须事事谨慎。
房傲南要是真看出什么来了,算他厉害,但是她是不会承认,也不可能教他。
房傲南郑重的点点头,“好。”想要凑过来看,可赵蛮大马金刀的坐在余淼淼旁边,余淼淼只有一只手可以动,赵蛮给她按着纸,房傲南也不好往前凑。
余淼淼心中再次感叹,人类智慧的伟大之处,每一个小进步都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这才拿了纸笔,看了看赵蛮,对着账册,将汉字变成了阿拉伯数字,一页页的写下来,赵蛮盯着她笔下的数字,又对着那些字,眉头紧锁,已经看出来每个汉字数字对应一个古怪的符号,这些符号并不多,他已经记住了其中几个。
余淼淼一共翻看了十页纸,也誊写了十页纸的数字,在纸上加加减减,很快算出来了。
赵蛮这次看的时间有点长,也没有看明白,他对算账什么的并不通晓,但是也知道那些老帐房用算盘可没有她这么快。
不过,他也并未发问,余淼淼也没有给他解说,他伸出手拿了余淼淼手中的纸笔,在上面胡乱涂抹了两下,这纸上又被画的乱七八糟了。
余淼淼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相触,赵蛮目光微闪,余淼淼则是忍不住笑了笑,就教了他一回,再叫他多看几次说不定他就参悟了。
赵蛮放下了纸笔,房傲南急着过来看,一见那张一塌糊涂的纸,顿时抱怨:“这都是什么鬼?”
赵蛮冷声道:“自己琢磨。”
将房傲南给噎住了。
这时,孙氏、文氏已经各拿了两个大大的包袱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这几个包袱上来。
就连赵蛮也都只见过一件镂空的针织上衣,余淼淼脱了褙子,传给他看过,其余的他一件也没有见过了。
余淼淼使了个眼色,孙氏打开一个包袱,里面是七色毛线,粗细不一,圆滚滚的将包袱塞的满满的。
余淼淼冲房轲解释,“衣服就是用这种线编织的。”
房轲只目光微微发亮,倒是没有别的表示。
他心里正想着这种毛线可以编织成毯子,将他们房家织锦坊的纺织机略改造,按照织锦的方法来织的话,应该也能成。
比丝线要厚实的多,不知道保暖性如何。
孙氏又拆开另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件海棠红纯色的圆领毛衫,按照余淼淼说的,是修身型,冬日穿着绝对不会臃肿,她解释道:“虽然轻薄,但是保暖性很好,过段时间天凉了,正是穿的时候。”
房轲伸手将这件衣服接了过来,触感柔软,毛乎乎的,他是个极精明的商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衣服的妙处来,按捺住激动,问道:“这线都是用羊毛纺的吗?”
余淼淼点点头,对房轲的反应看在眼底,心中也松了口气,示意孙氏继续。
孙氏又从中拿出一件褙子来,这件不需要余淼淼解释了,完全按照这时候流行的褙子编织的,是素白色为底,上还点缀了石榴红毛线编织的碎花,这件一出来,房轲就挪不开视线了。
这计划书他也看了一遍,大概知道赵蛮的打算,心里已经活泛起来了。
毛线衣和锦缎也是各有千秋,最大的优势就是保暖性,好好包装一下,放在房家的成衣和布匹铺子里去卖,也像裁衣服一样接订单,还可以先做画册……女人嘛总是缺衣服的。
房轲的思绪有些飘远,余淼淼又让文氏打开剩下的两个包袱,除了一件织了两条鲤鱼的水绿色男装羊毛衫,还有两件针织镂空大花罩衫和一条羊毛裤。
这就是这些日子的成果了,纯手工打造,熬了这么久,也就得了这么几件。
不过目前看来,成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房轲就对那件男士羊毛衫十分感兴趣。
赵蛮看着那两条鲤鱼,就知道是给李似锦织的,本来淼淼说要最先给他织一件,还亲手织,可看看余淼淼的手,距离恢复还得一段时间。
赵蛮偏偏又较上劲了,余淼淼也让村里的妇人给他织一件,可不是余淼淼织的,他偏还不要。这回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按下了心中的不悦。
余淼淼冲文氏道:“这件衫子给四爷送去吧。”
文氏应下,将那件衣衫单独包了,就出去了。
房轲收回视线,面上带着笑意,道:“不错。看起来是我占了便宜,只是提供一条路子,就白得了这纺线的法子和编织方法……”
余淼淼闻言眉头一皱,果不其然,就听见房轲继续道:“不过,当厉王的挡箭牌,风险好大呀,而且我们房家织工数千,你们这里做得到的,我们也能够,这些针法和线,我们房家也能够琢磨出来,既然知道是羊毛纺的线,那就好办了。”
余淼淼对房傲南有了解,第一回跟房傲南接触,就被他的无节操差点气死,现在对这个房轲如此说话,再加上她本来就觉得房轲长的奸诈,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心道,这兄弟两在做生意上果真是亲兄弟,都是一样的不要脸。
她冷笑了一下,也不是叫房轲一辈子当挡箭牌,等赵蛮自己建一条自己的商路就可以不用房家的了。
他们其实可以等一等,等到商路建好了,再找别的合作伙伴,还不止找一家,而是要将羊毛纺织品百花齐放,既然是百花齐放,房陵隐在其中也不打眼了,这跟杨渊将反复蒸馏酒的技术推广出去是一样的道理。
还不用给这么好的优惠,现在不仅将技术全部给了,连羊毛衫和羊毛裤也不沾染,房轲居然还不知足。
之所以这么急切,也是赵蛮急于尽快将牧民的经济控制在手中,这不是朝夕可成的,自然是越早越好了。
不过,这会也轮不到她出头,赵蛮直接吩咐孙氏将衣服都包了起来,拿下去了,沉声道:“不送。”
房轲眼皮抽了抽,暗自摇头,这赵蛮真是一点耐性都没有,生意人嘛,谁不是话里要兜一兜,留个讲条件的机会。
要是他这么爽快的答应,他就不是房轲。
哪知道,一语不合,就被人撵出去了!
余淼淼虽然也觉得赵蛮的态度太过生硬,这家伙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也不想想他买的那些羊毛等着运回来呢。
不过,心中也对房轲不爽,也冷声道:“那房大郎君就回去慢慢琢磨去吧。既然觉得亏了,上赶的不是好买卖。今天这些东西得了房大郎君的掌眼,想必也不愁卖了。这大宋有织造坊的也不只是房家一家,跟西夏有通商往来的也还有别的人家,我们多找几家,只是路上多费些心,转几弯罢了。”
余淼淼这话说的也不假,只是都没有房轲商路完整,可以直接通往房陵来,且路上都是打点好了的。
而且她心里想,这羊毛线和编织方法,她见过,有指导方向,这些村里的妇人们也是琢磨了好一阵,才弄出来的。
就不信房轲一个商人,又不是熟练的织工,就不信他只看了一眼,回去就能琢磨出来。
房轲“哎”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底真的有些尴尬了,难得遇见他觉得棘手的对象,以前做生意谁不是互相试探转圜、讨价还价一番的,哪有谈都不谈,一锤定音的,这不显得他很急切吗?现在还真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个织工过来。
余淼淼和赵蛮不理会他,心道,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还价的地方了,难不成房轲还想要他们给点过路费不成?想的美。大不了等一等,也就是耽误这一个冬天。
余淼淼有了计较,根本不把房轲看在眼中,跟房傲南商讨别的事情来了。
她想了想,冲房傲南道:“二郎君,我找四爷画了一副小画,一会你看看有没有意见,要是也同意,我们那就找人去印刷,不管是房陵春酒,还是房陵的木材、农具,都贴上这样的小画,得让外人一见着这画,就知道房陵,就知道是房二郎君的。”
房傲南见房轲吃瘪,心中闷笑,他是被赵蛮给折磨过的,大家本来就是互利互惠,赵蛮可没有这些讲条件的耐性。
而且房傲南翻了翻那计划,确实已经是极优惠了,对房轲的无耻,他又见识了一次。
听到余淼淼这么说,房傲南琢磨了一下这其中的可能性,他本来就是一点就透的人,想到其中的妙处,抚掌笑起来。
“很是不错,是个好办法,也可以用在刚才你拿出来的毛线上,我们赶早,掌握先机,以后大家一看见这毛线就知道是我们的,一看到这画,就能想到房陵的东西,这就是先入为主,后来的也就是做些拾人牙慧的事情。”
余淼淼点点头,房傲南果真是孺子可教,而且也没有偏向他那个大哥。
余淼淼很高兴,继续撒诱饵:“正是如此,我们去挑选一下,也难得你走了这一趟,明天毕先生去编织作坊那安装水力纱车,纺线的速度很快,你也去瞧瞧……”
房傲南自然是无有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