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到了十二月初八,赵玉珠出嫁的日子,将军府的下人一大清早就开始里里外外的张罗起来,红色的绸布扎成的花球悬挂在屋檐下,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到处洋溢着喜庆氛围。
项瑶入到芳菲苑,就瞧见一身大红嫁衣,着了金绣练鹊文霞帔的赵玉珠已经梳好了妆容,喜娘拿了头顶四角缀着明珠压风的红盖头正要给她戴上,后者瞧见人来,对上项瑶满意打量的目光,脸上晕开一抹绯红,似是给瞧得不好意思了。
“这般好看还不许人瞧了?”项瑶笑着打趣,走近了跟前,手里还捧着一精致小匣,此时打开取了里头物件给赵玉珠戴在了手腕上,赫然是一只镂空牡丹形红珊瑚玉镯,衬得柔荑愈发青葱白嫩。
赵玉珠自是瞧出贵重,加上项瑶这阵为她备下的丰厚嫁妆,便要推拒,“使不得……”
“弘璟就你这么个妹妹,都是应当的。”何况姑娘家的出嫁没几样傍身,虽说沈家不至于瞧不起,但也不想落了寒酸的。
赵玉珠摸着那镯子,眼中难掩欢喜,然更感动的是项瑶的用心,弘璟哥哥虽然平时冷情冷面的,可却是实实在在把人放了心底默默照顾。
尤氏在一旁瞧着,眼底溜过一抹尴尬,她这个嫂子寅时初就陪小姑子开面儿打点,出的是个人力,还是敌不过人出手阔绰呐,心底五味陈杂之余不无艳羡,赵玉珠若非倚仗了宋弘璟,哪得这么风光体面,听说连王爷都亲自来讨了喜酒喝。
正说着,宋氏由丫鬟扶着进了门来,却未靠了前的,大抵是怕病气冲,命丫鬟递了一只檀木匣子。赵玉珠自宋氏出现便咬了唇的,面露复杂,她其实早就悔了,可母亲总站了哥哥那边着实是伤了自个心的,偏两人还不放弃那不实际的想法,她也没了法子,又不敢同宋弘璟与项瑶吐露实情,只好对宋氏避而不见,如今瞧着人来,心中甚是滋味不明。
“之前还是在我面前央着要糖吃的小孩儿如今一晃已经是要嫁作人妇了,看来我是真老了,这里头是娘攒的一些,作媳妇没个容易的,多孝敬点婆婆总是没错的,拿着罢。”宋氏低低咳嗽了两声,声音夹了惆怅,听得赵玉珠鼻子泛酸。
“……娘。”
“行了,大喜的日子哭不得,总算两家离得近,见也方便。”宋氏听她一声唤漾开了笑,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到底是当娘的,还是会舍不得,只堪堪忍着,作了一贯的强势姿态。
赵玉珠忍了眼泪,哽咽支应了声。“您……多保重。”然又似欲言又止,终究没了话。
随着门外传来喜乐喧嚣,吉时正,喜娘忙给新嫁娘盖上了红盖头,站了赵玉珠的右边,扶着她的手便要出门。而后跟着的都是平时侍候赵玉珠起居的丫头侍女,都穿着新衣裳,整整齐齐地站在赵玉珠身后,作了陪嫁。过门之后,还是这套原班人马侍候自家小姐,也算是赵玉珠执掌沈家的心腹班底,人是项瑶挑的,看重的是机灵护主。
赵玉珠大抵是紧张,手捏了裙袂一边儿,又怕给捏皱了,一抓一松都不知把手搁哪儿,一颗心已经擂成一面小鼓。
项瑶含笑与尤氏二人一同随了出去,还未到门口,就瞧见了那身着绛色缂金水仙团氅衣的俊挺身影,系了同色镶玉腰带,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大抵是察觉了她的视线,原在迎客的人突然回了头,与她目光对了正着,那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冷峻面容蓦地漾起一丝极其浅淡笑意,看得众人不禁晃神。
然也只是一瞬,人就到了项瑶身边,已经有四月余的身孕,又是显怀,宋弘璟自然怕人累着,再不离身旁。人群里爆出碎碎私语,依着宋夫人肚子的形状作是猜测,甚至有人还押宝赌是一对龙凤胎的,这个倒有些博主人家一乐的意思了。
将军府外,红毡铺地,鲜花飞舞,沈暄引着自己的新娘子,是走三步停一停,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把自己的小媳妇儿送上婚车,自个则坐到马夫的位置上,也不扬鞭,只把缰绳一抖,四匹太平马缓缓迈步,车轮只转了三圈,沈暄便勒缰下马,把缰绳交给真正的马夫,自己跨上披红的骏马,飞骑返回家门,在家门口迎候新娘,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上路了。
来参加喜宴的多是宋弘璟与沈暄同僚,两边各设宴席,多数中午留了将军府,待到夜里才去沈府热闹。成王蔺王亦在其列,奉了上宾,由宋弘璟和赵瑞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