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沉香榭吧!你和阿筠在那里,我会安心不少。”燕箫说。
“……草堂很好。”
燕箫沉眸凝视着她,静声问道:“地道很好?”
话落间,燕箫脸色骤然变了,隐隐透着怒气,隐隐透着如许不安。
“看样子,你还在怀疑我。”凤夙没表情的笑了笑。
“夫子……”燕箫紧紧的扣着凤夙的腰肢,声音瞬间变得阴戾起来:“我若不信你,阿筠出生后,我为何一直没有让你们迁离草堂?我明知这里有地道,明知楮墨随时会从密道潜进东宫。我把我的脖子放在楮墨的刀刃之下,是为了什么?”
凤夙淡淡的看着他:“是啊!为了什么?”
燕箫似是被她无动于衷的情绪给激怒了,受伤道:“因为我爱你。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吗?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对楮墨是不同的,我恐慌,我不安,我愤怒,我恨不得杀了楮墨,但比起这些,我更在乎你的感受,我不能让你厌恶我,排斥我,离我越来越远。”说着,燕箫悲哀一笑,目光中流露出温暖之色,有些怜惜般的叹了口气,垂手抚摸着凤夙乌黑的秀发,叹道:“夫子,我和你已经背道而驰了很久,很久,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拆散我们。”
燕国时局大乱,政权弊端错综繁杂。周边有吴国虎视眈眈,父皇卧病多日,朝臣民心松散,朝堂局势不明,后宫明争暗斗,白玉川老谋深算,再加上还有一个深沉难测的楮墨。
一步步走来,燕箫可谓是举步维艰。在这种局势下,他和凤夙之间隔得又岂是山与水,生与死的咫尺之距?
凤夙微愣,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没说话。
“夫子,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现如今你我有了阿筠,我们一切重新开始,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在一起的机会……”
沉默良久,凤夙说道:“知道吗?我原本可以成为凡人的,只要我拿回命魂,只差了一步,只差了那么一步……”
燕箫身体一僵,眼神浓雾暮霭,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外泄情绪,但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很痛苦,眼神里布满了赤裸裸的痛苦。
他下意识紧紧地搂着她,似欲把她镶嵌到身体里一般,“我知道,此生我欠你太多太多了……”
燕箫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难解的悔恨和自责。
凤夙唇角笑意掺和了氤氲之气,轻声说道:“一步之遥,错过的却是一生。”
燕箫如遭雷击,缓缓松开了凤夙的身体,仿若万念俱灰……
那天,燕箫离去,凤夙这才注意到有一束新荷不知何时被燕箫放在了桌沿之上。
燕箫说:“夫子,初夏第一支新荷,我给你采来了。”
凤夙微愣,初夏第一支新荷,他不是已经给顾红妆了吗?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般,他说:“这才是第一支新荷,开的比较早,那支不及这支开的娇艳,我原本就想着,等它完全盛开的时候,再采来给你。”
“夫子,是不是只有帮你把命魂找回来,你才肯真正的原谅我?”
这是燕箫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余音绕耳,凤夙拿起那支荷花,忍不住凑到鼻前,闻不到香味,但……应该是很香的。
是夜,云阁草堂,无名湖。
湖面波光涟漪,入了夜之后,宛如银光挥洒,银光之下,却透着说不出道不尽的凶险和危机。
阿筠说,鲛人在此生存。
湖畔,杨柳轻拂,有男子漠然静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东宫太子燕箫。
白日,他见过那位名唤绾绾的鲛人女子,看起来跟寻常人无异,与那日相比更是多了几分稳重和人气。
耳边响起凤夙的话语,她说:“知道吗?我原本可以成为凡人的,只要我拿回命魂,只差了一步,只差了那么一步……”
燕箫脸色苍白,压抑的咳嗽声里,眸光逼视着平静无波的湖水,眉眼间有着说不出来的凌冽之气。
暗夜里,有一只夜莺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尖叫一声,挥动着羽毛朝漆黑无边的天际飞去。
一根黑色羽毛徐缓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圈,缓缓飘落在湖面上。
一切看起来平静无常,但打破这份平静的却是东宫太子。
身形如电,宛如雷霆之势,瞬间扎入无名湖之中,卷动水花四散。
漆黑的夜,沉寂的湖,一切似乎还是最初的模样,好像之前湖畔静默的男子只是一场梦。
那一夜,燕箫跃身无名湖,整整五个时辰未出。
那一夜,众妃被白芷召集到了夕颜殿,青碧浑身赤裸罚跪宫苑之中,但凡有人为她求情,悉数拉出去棍棒伺候。
白芷说:“觊觎殿下,也要看你够不够那个资格。”
青碧不够资格,因为她身份太低,所以白芷想要怎么收拾她,自是不会手下留情。
罚跪宫苑,未着寸缕,任由来往宫人内侍肆意相看,那样的滋味比直接杀了青碧还要令她觉得痛苦。
青碧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缩在一起,不停地磕头求饶,脸上鲜血淋淋,哪还有白日的艳丽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