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嫁,萧国就将唐国列为死敌;
她若不嫁,举国抗唐;
她若不嫁,以萧国皇运诅咒凤家、华家子孙灭绝永不安息,等等。
她再拿过另一卷,则是“萧玉卿若不继位,皆因唐国华氏国师红颜祸水,美色误国,萧国与唐国不共戴天”等等。
呵呵,承蒙萧帝看得起……华锦媗禁不住拊掌大笑,这两份黄绢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一句话:她不嫁也得嫁!
“你不娶华锦媗就继不了位,但你不继位还有谁能继位?你要让萧国毁在你手中吗?自古帝王多无情,你要当断则断!”
华锦媗忍不住打断萧老君主的咄咄逼人:“这萧国即便是毁也因你私心而起,与玉卿哥哥何干?还有萧君上,你动不动就要举国抗唐,理由呢?就因为你是一国之君,有足够权利草率起兵?如此儿戏,难道就不怕受天下唾骂吗?”
萧老君主咬牙瞪道:“唐迦若,那又如何?你愿意最好,不愿意也好,朕就是把萧国交到你们二人手中,你们无法逃!这两封继位书只是复本,真的诏书被朕交给史官保管,将在玉卿即位时择一昭告天下。你可以反抗,朕也知道你们年轻人肆无忌惮,可是凤家华家他们祖祖辈辈打下的名声就不怕没了吗?”
“朕是萧国君主,一字千金,如果朕非要把误国帽子扣到你们这些人身上,你们承担得起,他们呢?”
“你与朕都了解,对于华家、凤家那些人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名节!最怕的是什么——谣言!”
“如果朕让玉卿继位的条件就是你必须嫁入萧国王室,他无法继位定是因你而起,一国无君,黎明百姓只会怨恨红颜祸水而不是怪朕。呵呵,这是亘古规律,所有人都认为女人就该是政治的牺牲品!”
“说完了?说完了该我说。”华锦媗冷笑,奇异地看着他一眼:“你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但我忍不住提醒一点——”她伸手制止萧玉卿的意欲开口,半弯着身与萧老君主平视:“你说的这些假设全都建立在萧国存在的基础上,但萧国要是没了呢?”
萧老君主蹲了一顿,什么叫做没了?这只垂死老虎恶狠狠地盯着华锦媗。
华锦媗笑得很斯文:“如果玉卿哥哥没法继位,萧国一国无君对其他三国来说不是更好?当初我让唐宜光昭告天下,揭发唐瑶光活化姐妹是为了助涨萧国一统四国,不知琳琅国和东圣国的掌权者会有何感想?如今萧国骁勇善战的二皇子死了,文武双全的四皇子叛了,术法高超的邀月也逃了,萧国沦为内忧外患的弱国……若是我唐国此时再向萧国讨回当年的人命和讨要唐瑶光偷走的八十亿黄金,以‘萧国活人炼珏意图一统天下’为由,邀请琳琅国和东圣国联手大义灭萧,你猜猜结果会是如何?”
萧老君主气得满脸涨红:“你敢?”
“为何不敢?届时四国少去一个,其他三国求之不得呀!萧君主,别以为就你们想一统天下,东圣国想,琳琅国想,唐国也想。而我更想!谁让你们这些君主一个两个总是咄咄逼人?是你们教会旁人——只有站到权利顶端才有最高的话语权!”华锦媗晃着手中两卷黄绢,得意非凡:“我这辈子是嫁定凤金猊,你自作聪明摆出一个死局,真同情你。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着看见萧国迟迟无君然后被瓜分灭亡的一日!”
萧老君主闻言当头一棒,顿时急着去夺华锦媗手中的黄娟。
华锦媗也不留,她松手了。
萧老君主顾不得伤势惨重,攥着黄绢疾呼“快拿纸笔来”、“快把史官找来”,萧玉卿急忙递上笔,萧老君主仓促划掉几行字后,突然间失声大哭,因为他真得不知道萧国还有何后路可言了。他死死抓住萧玉卿的手,重复喊着“不能亡国”,声音由强减弱,最后戛然而止,一口鲜血直接呕出,死不瞑目。
萧玉卿被鲜血喷溅一身,怔了怔,悲恸大喊:“父皇!”他伏在萧老君主身上急忙叫喊太医,房门立即被推开,那位姜公公带着太医急忙跑了进来。兵荒马乱中,太医们终于痛哭鼻涕地确认“君主驾崩”,萧玉卿顿时摔坐在地上,面对着萧老君主死死瞪来的双目,好不悲凉。
华锦媗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房内哭哭啼啼了很久,她自知留着也无用,就让韦青扶她离开。
两人穿过湖上拱桥,就听见宫苑深处传来了沉重的钟声,咚、咚、咚……共十三声,帝王丧钟。宫内闻得钟声的宫婢侍卫纷纷跪地哭喊。两卷黄绢不知何时被她捡起捏在手中,她原本想去探望赫连雪,但眼下只怕站到他面前被瞧出究竟。
“韦青,你代我去看看赫连雪的伤势,我自己走回去。”
韦青拒绝:“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我先送你回房。”
“放心,萧宫没有萧鸿昼和邀月,唯一能奈我何的刚死了。我只是想一个人走回去,静静。”
“萧老君主临死前说了什么,我感觉你和萧太子面色都不佳。”
华锦媗眼底凝了一团寒气:“他临死前还要设局,多亏是死了,不然再活几日,萧国难保不会墙倒众人推!你速去速回吧。”
韦青只好点头离开。
华锦媗继续朝前走,途径广阔无边的大湖,直接将趁乱时带走的两卷黄绢抛了出去,也不知萧帝说得正式诏书在哪。
一个隐蔽的安静的影在她身后动了动,正是刚从宫外急急忙忙赶回的萧纪涯,他是无意间看见华锦媗就反射性地躲,可在看见她扔进湖底的东西后,就忍不住一声低呼。
华锦媗扭头看见是他,心中厌烦,一挥袖:“三皇子,这丧钟都敲完了,你还不赶紧去见你那父王?”
“你刚刚扔的是什么东西?”事有轻重缓急,饶是他平时再浪荡,当前也知萧国正值多变之秋。他看着那两卷绢布慢慢沉入湖底,但黄色材料再加余角绣龙这两点——“好像是我萧国圣旨?!”
华锦媗唇际勾起讥讽的微笑,慢慢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纪涯不甘辩驳:“我看见了,那就是萧国圣旨,而且还是两卷!你怎么会有?”
“你管我。”华锦媗正愁没人出气,这人就送上来了。又见萧纪涯一副既怕又怯怯追问的样子,她坏心道:“不过你跳下去捞起来看一看?”时值秋末,湖水冰寒,水深半人高,听说这萧纪涯偏偏还是一只不大会换气的旱鸭子。
这话显然是在坑他。
但萧纪涯也不笨,正要张口喊个侍卫来帮忙,就看见华锦媗狐狸般的笑:“既然你笃定是萧国圣旨,却又被我随手扔掉,你觉得这东西能随便见人吗?”
萧纪涯内心天人交战:“……”
华锦媗就转身慢慢一步一步走开,走了十几步,身后就传来“噗通”的水声,她回头看见萧纪涯当真跳入水里瞎扑腾,于是顺手从别处捡了一根长棍,站在湖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反正这种天气最多将他冻出风寒,又不会有性命之忧,而她却是险些被他父皇气到堪忧。
萧纪涯被湖水冻得哇哇乱叫,忍着水中刺骨寒冷摸索了很久,总算摸到了两块湿漉漉的黄布。他赶紧翻开卷轴看,只是湿漉漉的黄绢面一大片乌漆墨黑,墨迹全被水泡糊涂了,他险些气死,赶紧朝岸上扑腾的游回来,却被岸边的华锦媗拿着棍子乱捅。
他只要一靠岸就被棍子捅呀捅的后退,忍不住瑟瑟发抖的惨叫:“华锦媗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