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姜公公说萧君主有请。
“不去。”萧君主以往每次请她摆的都是鸿门宴,如今萧国满地鸡毛,这时候请她百害无一利。
姜公公口述萧君主的原话:“光脚不怕穿鞋的,萧国要动凤家、华家乃至群龙无首的唐国还是有些能耐的。”
韦青在旁听得险些拔剑,但被华锦媗拦下了。华锦媗笑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还能不去?只是面谈可以,但必须要有我的人守在门外,谁让你们萧国亏德在前,我心有余悸在后。我胆小,若是命没了,还管什么凤家、华家?”
姜公公思索了一下就应了。
华锦媗便叫双婢拿来披风,眉眼藏话,然后带着韦青尾随这位姜公公。
双婢在他们离开不久就立即出门。
**
萧老君主当初被萧鸿昼刺中那一剑,得亏当时情形存着百番干扰,所以让萧鸿昼的剑刺歪了一点点,再加上太医抢救及时,萧老君主这条命得以悬到此刻——
但也快没了。
华锦媗进屋时,竟有些意外地看见坐在床榻前的萧玉卿,而他抬头望见华锦媗亦是一怔,同样诧异她为何会来?
姜公公将华锦媗请进屋后,就迅速关门退去,与草木皆兵的韦青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萧君主靠在三个叠起的软垫上,老目浑浊却仍有一丝精光,他看着华锦媗走过来,慢吞吞道:“你也坐过来说话吧。”
华锦媗看着他附近就床沿可坐人且还坐着一个萧玉卿,挑了挑眉,直接搬了张凳子过去。
“谢过萧君上,但君臣有别、男女有别,我坐这里便好。”果然,她看见萧君主眼底闪过一丝狠色。不过这只老狐狸终究是年纪大了、身体虚了、心脏伤了,再也不像以往那番能藏心事了。
萧玉卿知道自家父皇的身体状况,这时候还将华锦媗叫来,心中不安。“父皇,华国师因我萧国重伤未愈,您这是请她前来所因何事?”
“玉卿,朕知道你喜欢这位华国师,自然不会再伤她分毫。”萧君主老态疲乏地笑道,“焚音曾断言朕只有三子送终,他的断言从未出错。如今老二已死,老四潜逃,朕自知大限将至,但放心不下萧国。可萧国如今被老四搅得乌烟瘴气,且不说他有朝一日必定卷土重来,单单是这琳琅国、东圣国还有唐国就在暗处虎视眈眈,届时你要萧国如何应付?”
萧玉卿知道留给自己的是一个烂摊子,但他还能如何?
“儿臣定当全力以赴!”
“朕知道你自然会全力以赴,但更知道你心有余而力不足。东圣国如今帝王少年,又有赤炎军、飞鹰军、烈风营三大战军,实力强厚。琳琅国术法诡谲,人才济济,深不可测。唐国原本最弱,但他们三兄妹重新联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唯独我们萧国,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说,要如何应付?”
一旁的华锦媗突然收到萧老君主转来的目光,于是正襟危坐,果然就听见萧老君主大言不惭地说道:“如今之计,就是萧国与唐国再次联姻!当初是强萧扶弱唐,如今是弱萧附强唐。唐国日后是唐宜光继位,他真正器重的有谁?”
萧玉卿了然:唐宜光当初是华锦媗等人联手推上皇位,再加上唐九霄回归,唐宜光定将这兄妹视若珍宝。而萧国仅剩两位皇子,他既然坐在这里,联姻对象必有他一份。那么另外一个除了华锦媗就没谁!
华锦媗暗中啧啧:这萧老君主打得一手好算盘,即便她从唐国十一子变成华家第七女,即便她不以王国公主的身份联姻,但以她份量和背后势力,天下诸国无不敬畏三分。而萧玉卿法治柔情,与她以往呈现的冷血果断,的确是相辅相成。倘若他们两人联姻,还真能确保唐国的倾力辅助。难怪——
“朕才将你们二人叫过来。”萧老君主说道。
华锦媗一笑,却笑得不如何:“我没这兴趣,你也没那权利。”
“朕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说来说去全是对你们萧国有利而已。”
“那孽子如今怨萧国,也恨唐国,如果萧国沦入他手,回头第一个打的就是你们唐国。难道唐国就不怕?”
“您也承认唐国即将强过萧国,即便萧国被萧鸿昼毁了,他可没那能耐立即攻打唐国,而我唐国却会趁此追击,坐收渔翁之利。再者与弱萧联姻,唐国为何不选强东圣呢?毕竟你们萧国屡次觊觎唐国在前,我与凤金猊有情有婚在后,唐国与东圣国联姻更是水到渠成,亲上加亲。”
“你若再与凤金猊成婚,只怕凤家位高权重,更是那东圣国少年新君的眼中钉!倘若我萧国无计可施,那么不介意倾尽全力与你们唐国殊死一斗,届时两败俱伤,一并给人收拾算了!”
“萧君上,您还当真是空手套白狼套上瘾了?可惜我不是唐瑶光那蠢货,一心扑到男人身上,纵然误国误民。”华锦媗讽刺一笑,然后侧头望向萧玉卿:“玉卿哥哥,你如何看?”
萧玉卿正要开口,萧老君主竭力喝道:“玉卿,收起你的心软!这是萧国能够自救的唯一方法,萧国正值存亡关头,你的心软赔不起萧国子民。”
萧玉卿闻言,更是紧起唇角:“父皇,儿臣知道自己肩负萧国兴衰的重担,需要对萧国子民负责,这责任——儿臣责无旁贷。可是锦媗并非萧国子民,唐国是唐国,萧国是萧国,凭什么屡次要挟被人来救援萧国?这明明是我们萧国自己的事!若想有得,必先有失,更何况我们萧国三番四次对唐国图谋不轨。如果唐国还愿意雪中送炭,我们不胜感激,不愿则是人之常情,我们无话可说。父皇,您不择手段的治国之道,请恕儿臣直言,是根本上就是大错特错,不仅不利于国家长期发展,还会腐朽这个国家的根基,四弟逼宫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
“玉卿!”
萧玉卿续声再道:“国与国之间只因利益才能长久联盟。如果必须与唐国联手才能度过难关,那我们应是求人姿态,共求发展,理应通过国家贸易减税、城池割让、签订盟约等方式促成联盟,而非恐吓要挟,埋下两国祸根!锦媗,麻烦你先行离开,今日我父皇身体抱怨说了些糊涂话,还望你见谅。”
“明白。”华锦媗笑着躬身就要退去,总算还有一个萧玉卿能拎得清局面。
萧老君主又怒又叹气,直接将一个长木匣用尽所有力气砸过来,眸中凝起厉色:“你要走可以,先看过里面的东西再说!”
“我代你看。”萧玉卿唯恐盒子里还有机关,遂抢在华锦媗前头打开,发现只是兵符和国玺,还有两卷黄娟,像是历代传位的诏书。他蹙眉,抖开一卷看,瞬间如鲠在喉,再翻第二卷时,一张雅俊面容逐渐涨到恼红,失声怒喊:“父皇!”
华锦媗一眼扫过去,卷末刚刚展开的那一句“萧玉卿若是即位,必在华锦媗嫁入萧国后”相当刺目,她伸手,却被萧玉卿强硬拦下,诚如他刚刚所说,他保证会理性处理这次的两国邦交。一腔浩然正气,不知不觉间更添一派君王之风。
华锦媗觉得冲着这样品行德行的君主,她与唐国的确愿意共求发展,若是萧国还由萧旷主导,她嘴角顿时厌恶地一撇。
“玉卿,你若想顺利继承王位,就闭嘴!”萧老君主气呼呼地吼道,胸口剧烈起伏,更显气若游丝。
萧玉卿不忍争辩,但萧君主却伸手死活扯着华锦媗不放,无聊至极,她便扯过黄绢一瞧究竟,发现全是针对她设下的不平等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