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末波的性子不似寻常鲜卑人那般粗猛,倒和他的叔父、辽西公段务勿尘有些相似,凶猛如虎、狡诈如狐。面对王浚的时候,他的言语极其恭敬,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谄媚。然而王浚只是微笑颔首,并不答话。
王浚自然知道段部鲜卑绝非如段末波表现出来的那么满腔赤忱。新任代郡太守的崛起,彻底阻断了段部鲜卑西向发展势力的通路,所以段部鲜卑无论如何都要将之扼杀才可。说什么“全在大将军掌中”,似乎这一仗纯为了幽州的霸权而打,未免看低了自家的眼光。
只不过……就算是扫平了代郡,还有无数敌人等着要杀呢,方当用人之际,对这些鲜卑人还是稍加笼络为好。这样想着,王浚随口另起了一个话题:“我看代郡军竟然以车阵列前,很是古怪。不知他们有什么意图?”
“我曾听说,咸宁年间朝廷与西羌作战,武威太守马隆引勇士三千人西渡温水,军中有偏厢车,地广则结鹿角车营,路狭则制造木屋施于车上。大军依托车营且战且前,又以劲弩为掩护。遂得以转战千里,平定秦、凉。”在王浚另一侧,一名与他并辔而行的青年将领应声道:“依末将看来,此刻代郡军所用的不过是咸宁故技罢了,破之不难!”
“哦?”王浚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便请抚军将军为我细细说来。”
这青年将领乃是王浚的副手、抚军将军段疾陆眷。他虽年轻,却是辽西公段务勿尘的嗣子、在鲜卑人中地位十分尊贵,此番幽州军北上草原,由他实际负责军事指挥。
王浚的武力素来都依赖于鲜卑。幽州幕府中的晋人显宦虽然为数不少,然而名震中原的大将祁弘须得坐镇蓟城,其余人等之中,枣嵩乃高门清贵,王昌、阮豹、胡矩不过勇夫,并无足以统帅大军的。故而大军南征北战,实际领兵的将领不是出自宇文部、便是出自段部。
对于这种局面,或有人担忧恐生太阿倒持之虞,但王浚从没有将之当作一个问题。他在幽州经营多年,对自己控御鲜卑部众的手段充满信心,同时也希望自己拥有足以令胡儿钦服的气度。哪怕前几日里,段部分明刻意留力,使得宇文鲜卑与拓跋鲜卑的未耐娄部两败俱伤的时候,王浚仍然丝毫不以为意。鲜卑部族之间的倾轧斗争越激烈越好,幽州刺史正可以分而治之。</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