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配色……
时年记得,是在汤燕犀的办公室里见过。
是因为汤燕犀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深,于是那配色便也与他这个人融合成同一个记忆符号,清晰地敲进了她的脑海里。
更何况……她第二次去汤燕犀的办公室,还跟汤燕卿同样在那个棕色布面的沙发上坐过。
更要命的是——后来的那个吻。注定将汤燕犀办公室里的一切给她留下永远也磨灭不了的印象踺。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那个吻……真糟糕。
犬.
“时年?”向远的唤声远远传来:“你怎么了?”
时年这才赶紧回神,发觉原来是婚姻咨询师在跟她打招呼,而她走神了,竟然没听见。
时年抱歉躬身,急忙走过去握住咨询师的手。
“您好,我是时年。”
对方优雅一笑,握住时年的手:“霍淡如。”
时年听罢这个名字,微微闭了闭眼睛。
霍淡如望过来:“时年?你有什么不舒服么?不如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开始咨询。婚姻咨询不能在当事人状态不佳时进行。”
向远听了便皱眉:“又怎么了?!”
她一来就走神,盯着沙发看了大半天,又是笑又是脸红的,连霍淡如打招呼也没听见;这会儿难道又要玩儿晕倒么?她是故意要逃避今天的婚姻咨询了是不是?!
时年却一笑睁眼,“不,是十分喜欢您的名字。恕我冒昧,淡如,叫我想起‘人淡如菊’。”
霍淡如便愉快地笑起来:“谢谢你。这就是中文的魅力,只有我们华人才更明白。这名字的寓意也正是我本人毕生努力追求的境界,见笑了。”说罢伸手:“二位请坐。”
向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霍淡如坐下之后,便一扫之前的客套,先指着手边的一台录音机:“从你们走进我的办公室开始,你们就已经是我的客户。这份录音文件就是要为你们建立的档案。请你们允许我从现在开始录音,你们二位在我这里所有的谈话都将被记录下来,以便我能更好地帮助你们。”
向远点头:“好,没问题。”
时年也微笑:“好的。”
霍淡如上身微倾,手肘抵在桌面上,十指微微相对。
“接下来我要为二位澄清一个概念。”说着目光尤其在时年面上停留得长了一点:“听说时年你才来M国四年,你所有接受过的教育都来自中国——所以我接下来的这个解释尤其是针对你的文化背景的。”
时年点头。
霍淡如道:“婚姻咨询,完全不同于中国的那些所谓‘婚姻调解’的居委会或者街道专干所提供的那些劝解、说和。我提供给你们的是关于你们个性与婚姻关系的专业指导。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以将我当成是心理医生。”
“对于专业的婚姻咨询学着来说,这世上没有失败的婚姻,只有失败的人。所有失败的婚姻所反映出来的都是人的本质的问题。所以我们要说的不仅仅是婚姻本体的那些事,我们更着重来分析人。”
“几乎所有的婚姻问题都和人的人格品质有关,相对健康的婚姻家庭关系往往是夫妻双方都有较好的性格特点或较健康的人格品质,出现问题的婚姻往往是夫妻双方至少一方在个性或人格的某些方面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或问题,这些问题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了他们的婚姻关系和家庭关系。”
霍淡如的目光,冷静、专业,在时年和向远脸上来回逡巡:“你们的婚姻既然已经出现了问题,就证明你们两个在性格上或者人格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偏差。”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来。
时年和向远对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震惊。
也许终究是东方人的缘故,他们两个还从来没有用这样客观,甚至微微带点冷酷的视角来看待婚姻所出现的问题。
此时隔桌而坐的霍淡如就像一面镜子,锃明瓦亮地让他们两个照见自己的不堪。
霍淡如从两人面上看到了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我先说到这里,接下来就要请二位的讲述了。请你们告诉我,你们觉得你们的婚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又是不对劲在哪里?”
一向口才精湛的向远这一次却并没有抢先说话,而是紧抿嘴唇,避开霍淡如的目光,转头望向时年来。
他是——【想要讳莫如深】。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既然这样,那由我先说吧。”
霍淡如眯眼盯着这对夫妻的表现。
显然,按照两人从前的惯例,都应该是丈夫先说话,妻子是处于从属的角色。
这也难怪,向远是律师嘛,口才更好,想要用语言武器保护自己的渴望更强烈。
可是今天……妻子却更勇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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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丈夫对此反倒颇有些不高兴。
霍淡如尽量客观地观察两人的表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时年可以开始了。
时年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夜与向远摊牌时,写下的那张连线的图表。多亏有那张表格,能帮她廓清脑海中的迷雾。她便轻声道:“我们的婚姻是四年,出现问题的正好是第二年。”
“那年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做了录音,可是霍淡如还是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个关键点。
“你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一定是那一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件,对么?”霍淡如问。
时年点头:“……那一年,我坚持出来工作。阿远很不同意,我们两个发生了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时年抬眼望霍淡如一眼,便迅速垂下头去:“他对我失望大喊,说我变了。”
霍淡如的笔尖一点,然后抬眼望向向远:“时年的讲述,与你的记忆,可有偏差?”
向远皱眉,继而开口:“没错。只不过我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罢了。吵架的程度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霍淡如便追问:“你为什么不赞同她出去工作?”
向远身子前倾,右手掌心向下按住桌面:“道理很简单,她那时候刚来M国,她什么都不了解,也什么都不会。就连英语的表达都成问题……这样的她怎么能出去工作?我不让她出门去,只是为了保护她。”
他说完扭头望一眼时年,再重申一遍:“我只是为了保护她!不是阻拦!”
时年抬眼望过来,眼中是缓缓凝聚而起的坚定:“可是我不喜欢,也不需要这样的保护。阿远,我当时清楚明白地对你表达过的。我觉得我能行,遇到的任何问题我都有能力自己去克服。”
向远便抿紧了嘴,别开头去。
霍淡如明白今天这第一堂课的焦点就集中在两年前的第一场大吵这里了,她做了记号。
为了不刺激二人的情绪,她便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然后便说时间到了,请二人先回去。
向远与时年走向车子,向远拉开车门先进了车子,系好安全带,却见时年还没进来,便皱眉问:“还不上车?”
斜阳如金,照在向远的宝蓝色宝马上。阳光耀眼,蓝光内敛。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各有自己的魅力,绝不向对方屈服。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按住车门,没有打开:“不好意思阿远,我今晚不回家了。”
向远便一眯眼,解开安全带砰地一声推开车门,大步跨到时年眼前来,居高临下质问她:“你又想怎么样?”
关椋坚实便想走过来,向远猛然一抬眼,伸手点指关椋:“你给我站在原地不要动!你是来保护我妻子的,可是我现在要跟她谈的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不涉及你的公务!你若擅自过来干涉,我立即投诉你!”
向远是律师,深谙律法规则,也曾经在法庭上是常胜将军。于是纵然关椋是警员,却也被他的气势惊住。
时年只好回眸点头一笑:“关sir我没事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