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劭卿阴着脸,右手紧紧握住佩刀刀柄,站在中军帐的地形图前,目光在铁勒的地盘上扫来扫去。
许英这两天有点着凉,外衫上又加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嗡着鼻子道:“要不还是给首辅大人去封信,毕竟九殿下是陛下的掌珠,虽然眼下失宠了,但情分多少也还在,陛下要是答应了,那肯定是曹大人劝的。”
郑之平道:“不妥不妥,曹首辅在长安,咱们在蓟州,中间这十万八千里的,等信寄过去,曹首辅权衡利弊完,陛下估计早下过圣旨了。”
李劭卿点头:“当务之急是拖住陛下,不能让他颁旨赐婚。”
郑之平嗤笑一声:“你说的容易,咋拖,要不咱也哗变一回,把陛下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李劭卿摸着下巴,又把目光转回到那张地形图上,沉思了一会,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那日松这小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蹬鼻子上脸,既然他上房揭瓦了,那咱就打他一顿,给他长点记性好了。”
万世二十九年六月,蓟辽总督李劭卿以铁勒边境有异动之名,亲自发兵攻打铁勒,铁勒猝不及防,被他一口气打到了呼贝旗,不仅抢了全部牛羊物资,而且还在呼贝安营扎寨,看样子是打算常驻,再把大央的国境线往过推个几百里。
铁勒可汗大怒,一边递国书斥责大央出尔反尔,一边玩命地集结重兵,准备和李劭卿死磕到底。
皇帝又整宿睡不着觉,立刻就把那日松求婚的事情忘到脑后了,愁眉苦脸地召集兵部开会,还把九公主给叫上,打算集思广益。
九公主端端立在御书房中,一脸正义凛然:“不知父皇是意欲借机为大央开疆辟土,还是打算按兵不动,以保和平?”
皇帝不悦道:“大央进来战事繁多,国库吃紧,如何支持战争开疆辟土?自然是先按兵不动,调养生息。”
九公主点了点头,道:“那就请父皇立刻下旨重责昭平伯,令其收兵,并夺他官职,押回长安候审,算是给铁勒可汗一个交代,以平他怒火。”
皇帝把目光投向兵部官员,大人们立刻点头:“公主所言甚是,臣附议。”
曹德彰眼见李劭卿立刻就要保不住,赶紧出言挽救:“那么依公主之见,夺了昭平伯的官职,当以何人代之?”
九公主看着他包藏祸心的脸,很心平气和地笑了笑,理所应当道:“自然是威远候李思从,他在蓟辽驻守多时,熟悉当地军情,恰巧又平了延绥叛乱,正是宝刀未老,仍可重用。”
曹德彰没料到她会推荐李思从,一时间没法应过来,愣了半天,看着九公主慢条斯理地说完,给他飞了个洋洋得意的眼神。
他以为她要推荐杭子茂,好借题发挥,让皇帝对她疑心更重,那她偏偏就不遂他心意,蓟辽总督这么位高权重的位子,皇帝显然不会愿意再将它交给杭派人。
皇帝果然龙心大悦,欣慰颔首:“阿九不愧是朕的女儿,果真巾帼,虎女也。”
九公主跟着笑了起来:“母妃出身杭氏一族,那我身上也算流着一半将门的血液,可不就是将门虎女。”
皇帝哈哈大笑,吩咐殿上伺候的吴卫:“就按公主说的,让翰林院拟旨,火速传往蓟辽。”
曹德彰灰头土脸地站在一边,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九公主这眼见是要复宠的节奏,竟然连一向受皇帝重视的李劭卿都能三言两句拉下马来,再不把这个苗头掐死在襁褓里,那下一个被她拉下马的必然是他自己。不行,这货留不得,得赶紧嫁走,嫁的越远越好。
他定了定神,打算当着她的面,跟皇帝提一提婚事。
谁知道他还没张嘴,九公主就已经先发制人:“父皇,女儿近来听到一个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既然见了父皇,索性问个清楚。”
皇帝笑眯眯地示意她有话尽管说。
九公主从容不迫,口齿清晰道:“听说父皇打算将儿臣嫁给铁勒质子那日松,不知是真是假?”
皇帝勃然变色:“谁告诉你的?”
九公主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讷讷道:“这……外头都传开了呀,朝中上下,无人不晓吧……”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曹德彰!这是怎么回事!”
他与曹德彰商谈此事时,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此事目前不宜外传,让他保守秘密,等决定了再说。
结果转眼居然朝中上下都知道了!还能不能继续愉快地共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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