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颜六色的布匹经过染织,高高地挂在了院外一排排支起的竹竿上,风吹来,各色布匹随风飘起,点缀着假日午后热闹的庭院。
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一个不太一样的家庭――先生陈景林崇尚自然,自己编织画作,太太马毓秀钟爱草木染,四处采摘捡拾植物的枝叶、草根和树皮,他们穿戴着自己手染的衣服与围巾,并时刻把这样的生活理念推广给周围的人。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1986年,在高中教美工课的陈景林就对草木染色发生浓厚兴趣。化学合成染料的发明,让染色变得高效,也造成了许多不能分解的化学物质,留给大地沉重的负担。在此之前的数千年,先民都从天然材料特别是植物里萃取色彩,而此时台湾的草木印染技艺已基本失传。
陈景林决定去云南贵州的彝族苗族聚集地考察织染绣的技艺与服饰工艺,为了协助摄影记录,马毓秀辞去杂志社美编的工作,陪同前往。1989年至1999年的10年间,他们往返台北与云贵等地20余次。
考察归来,两人对天然染色产生了极大兴趣,并且在台中县立文化中心编织馆的支持下,试验了台湾本地上百种的植物,染出上千片草木染的试片,并且将研究成果出版了《大地之华――台湾天然染色事典》上下两册。
他们发现等待一棵树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在修剪时将多余的枝叶熬煮出美丽的色彩,让植物以更美丽的颜色停留在布匹和纸张上,是一件美好得让人感动的事。而把这些美好的感觉传递给更多人,是比得到一块染好的布料更快乐的事。2001年,在几个志同道合朋友的帮助下,陈景林与马毓秀的“天染工坊”正式开课。
台湾四季长春,这座小小的热带岛屿有着数百种可以染色的植物。路边摇曳的野花、蓬勃生长的大树、被修剪遗弃的枝叶、市场出售的果实……在马毓秀眼里,都是最天然的染料。
台湾虽没有明显的四季更替,但植物生长与季节运行仍然密不可分。每一季植物都有自己的生命温度,染材的选择也要兼顾天时地利人和。
不同的季节,植物所含的成分也不同,染色效果也有很大的变化。马毓秀总是教导身边喜欢草木染的朋友,一定要选择植物生命能量最强的时候染色,那时植物色素含量最多。例如植物开花会耗费大量养料,所以多数时候马毓秀会选在植物开花前染色,以得到最佳的效果。
春季草木萌芽,多数嫩叶色素不足,因此适宜四季常绿的树种,例如七里香、福木、龙眼、相思树、万寿菊、咸丰草。
夏季是植物最茁壮的时节,也是马毓秀眼里草木染工作者最理想的染色季节,她最爱的蓝草,也在此季采。每到夏天,她会将采回的蓝草制成一大缸出色的蓝色染料,印染出美丽的布匹。
冬季来临,大多数植物都进入修养阶段,而此时梅花盛开。除了绽放的腊梅,马毓秀还和孩子一起捡拾枫叶和赤杨的落果,把秋天买来的菱角剥壳,菱角壳、槟榔果、莲蓬都是很好的染色物。
此时,平日储备的洋葱皮、茶叶和咖啡渣也派上了用场。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废弃物,却是马毓秀向人传授草木染技艺的第一课。洋葱皮的色素浓度高,初学者从洋葱皮染色入手,不仅材料易得,操作简单,失败率也很低。
马毓秀不断向记者重复她的植物染色精神――资源的再生利用。在她眼里,洋葱皮染色就是通过不伤害大自然的方式,得到让人眼前一亮的色彩的最佳证明。
那些遭人践踏的洋葱皮,只要干燥,是可以保存很久的染色原料。很难想象其貌不扬的洋葱皮能染出那么美丽的橙黄色,它温暖柔和,明亮不浮夸,是连小朋友都很喜欢的色彩。
还有那些被当成垃圾处理的咖啡渣,即便最环保的人也不过把它做了植物栽种的填肥。看着日积月累又不忍倒掉的咖啡渣,马毓秀决定赋予它另一个功效――给布匹染色。
咖啡色沉稳古朴,是许多中年人钟爱的色彩。经过反复尝试,马毓秀发现咖啡渣在冲泡时色素已经去了一大半,只有染料高达600%的浓度时才能染出较浓的色调,而那些过期的咖啡豆,也派上了用场――150~200%的浓度就能染出相当饱和的色彩。
在邻居和朋友的眼里,对草木染着迷的马毓秀夫妇,不仅对纺织和印染布料感兴趣,熬煮染料时散发的植物香气也让他俩着迷。
春末艾草漫山生长,煮艾草的香气充满了东方的神秘气氛,马毓秀总要留下一锅,用以泡汤祛暑消除疲劳;春天樱花盛开,萃取樱花树干染液的香气,则洋溢着西式幸福。
每次熬煮,她的脑中都会萦绕着生日快乐歌的甜蜜旋律;煮樟树可以驱蚊,煮七里香会招来蝴蝶,淡淡荷香引来夏日傍晚的微风,而浓浓的咖啡香则会把人引入浪漫梦境。
马毓秀说,在接触草木染时,并未想到它将改变自己的生活。就像自己和丈夫都以为将会丁克一生时,儿子却在染坊熬煮的植物香中降临。马毓秀觉得,这是上天携植物赐予自己的最好礼物。
已是国小一年级的儿子也同父母一样,对草木染深深着迷。他喜欢和母亲一起去野外采摘,能认识数十种不同的植物,能随口说出哪些植物能染甚么颜色。
为了不伤害植物,那些需要植物根茎或树皮才能印染出的色彩,马毓秀总是去中药铺购买或是等台风过后,去捡拾被吹断的枯枝。受母亲影响,儿子就像一个草木染的环保主义者,在小小校园里对同学和老师传递着父母的植物观点。
冬去春来,马毓秀和她的“天染工坊”已开课9年。台北的上班族,各地的中小学教员,用蓝草染色的三峡镇居民,用柿子染布的新埔镇居民,都是陈景林与马毓秀的学生。生活的艺术,艺术着生活,正是马毓秀用她的草木染传递出的生活方式。
就像咖啡染淳朴的褐色正好搭配朴素的棉布;七里香的嫩绿、茜草的绯红都足以彰显蚕丝的光泽与华美;而福木鲜丽的黄、咸丰草的橄榄绿、茶叶的暗褐都适合麻布的柔韧舒爽。视觉、触觉、嗅觉和心理的满足都能在草木染中获取。
马毓秀说,“每当这时,我总是感叹上天造物的无私与伟大,也能体悟到最亲切动人的艺术,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就像马毓秀在她的草木染书中所说:徜徉在草木染的缤纷色彩里,跟随大自然的脚步体会生命的温度,感受四季流转的变化,等待下一次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云,冬天的太阳;等待下一季修枝的枇杷树皮,等待下一回的涩柿果,等待明年夏季的荷花、莲蓬、莲子壳,等待冬天的榄仁落叶、菱角壳……
中国古代将青(即蓝色)、赤、黄、白、黑称为五色,也是本色、原色。原色通过复染等方式混合得到多次色如绿、紫、粉等色,也称间色。
人类最早使用的红色媒染染料之一,又名:破血草、红根草等,主要有东洋茜、西洋茜、印度茜三种。中国古时称茹藘、地血,早在商周的时候就已经是主要的红色染料。
茜草中含有大量茜素、茜紫素、伪茜紫素等,经加入媒染剂,提取色素,套染等一系列复杂工序后可以得到从浅红到深红等不同色调。在出土的大量的丝织品文物中,茜草染色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红花所染为“真红”,纤维可以直接吸收颜色,不复杂的染色过程使红花在红色染料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红花的红不同于茜草的红,茜草为土红,红花则为艳红。
事实上,红花具有红黄两种色素,然而黄色无法作为染料存在,黄色素易溶于水和酸性液体;红色素会在中性或弱酸性状态下产生沉淀,色淀沉积于纤维上得到红色效果。
又名苏芳、苏方、苏枋。苏木是我国古代着名的红色系染料,苏木的色素需要进行提取,将苏木树干中心,以明矾为媒染剂,进行色素的提取。
唐朝以来四品大官的官服都染自于苏木。并且苏木变化较为多样,与不同的媒染剂相作用产生的颜色也不尽相同。
如使用二氧化铁作为媒染剂的话,就会得到偏紫的颜色。使用氧化铬为媒染剂则可染成黑色,成为苏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