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糯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我在这东宫也呆了许多年了,有些事情姐姐是不知道的……太子殿下可是头一回这么亲近一个人。”
其实司徒兰在心底默默说,我知道啊……我看得出来啊……面上没什么表示,只听林糯继续说。
“陵江姐姐都跟了殿下五年了……可殿下愣是连她的名字都说不上来呢。”
司徒兰这才一愣,“不是吧?”
“真的。”林糯又强调了一遍,“你别看太子傻,他可会看人了,谁对他好,他心里都明白。”
“姐姐您就别抗旨了,虽然你现在是有功在身,但陛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别看他平时对太子温声温气,脾气可坏着呢!”
林糯越是劝,司徒兰越是觉得思绪混乱,索性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吧,皇命不可违,我还是有分寸的。”
当事人尚在云里雾里,可刺杀事件并没有真正地过去。
皇帝虽然召见了华昌王,两人针尖对麦芒的交流了一番,却也没能拿他怎么样。当今皇帝空有帝位,真正的兵权却在华昌王手里,拿他没有办法,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民间甚至有人把华昌王称为二皇帝,因为他不仅手握边疆二十万大军、还有京中血尧卫三万、北翼军五万。对于这种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称呼,当事人却毫不在意,甚至欣然受之。
皇帝觉得自己身边养了一个毒瘤,而且怎么摘也摘不掉,今天他敢在杂耍班子里安排刺客刺杀太子,明天就敢明目张胆地收买含元殿的人谋杀皇帝。
太子又是个不成事的,大周的江山迟早会落到这个人手里,皇帝很悲哀,却也无可奈何。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这件事情就像是个导火线,朝中的局势如暗潮一般汹涌,大臣们纷纷开始站队,华昌王府邸门前时不时有人拜访,不知是投靠还是刷好感,皇帝面上没什么表示,只派人暗暗记下了这些名字,打算秋后算账。
上位者总是有上位者的打算,底下的人却也有自己的想法。
已经快到中秋了,天气渐凉,将士们都换上了厚些的衣服。现在正是太平时期,却也不代表不会发生战事,北穆人虎视眈眈,难免要多加练兵才是。
“子川!”
远处男子雄厚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伴着几声大笑,慕子川正擦拭着手中的长剑,连头也没有回。
那群人见他不理人,也没生气,知道他一向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索性走上前来勾肩搭背道:“华昌王今日将许多将领都召了去,咱们北翼军可没人管,哥几个决定去百花楼喝点小酒,找几个女人快活快活!大家可都拿你当兄弟,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慕子川手上动作一顿,剑眉皱了起来,答得很干脆。
“不去。”
问话的人顿时好奇了,又追问道:“这是为何!又不要你掏钱,何不跟我们一起去找乐子?大家在军营里头都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时候!”
慕子川头也不回,将长剑推入剑鞘,淡淡道:“我定了亲,不碰别人。”
大伙一听,都乐了,有人道:“都说女人要三贞九烈,守身如玉。头一回听说男人也要守身,慕兄弟,你可是让哥几个开了回眼界啊!”
话还没说完,嘴上抵了一把剑,力道又稳又扎实。
那人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发现只是入了鞘的剑,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小心翼翼地推开道:“不就跟你开开玩笑吗,这么激动作甚?”
“没激动。”慕子川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剑,“比比长度而已。”
所有人都屏了气,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眼前这个人有种特殊的气场,说不出来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服饰一样的个子,可只要站在他面前,总是觉得生生矮了一大截。
至于为什么明知道他不好相处还是往他身上凑,那是因为慕子川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升了翊麾校尉,前途更是不可估量,连华昌王都对他称赞有佳,特地吩咐北翼军的统帅好好培养。说不定哪一天就飞黄腾达了,大家都是同一批从的军,适当巴结巴结也不会损失什么……
本来是想请他出去喝花酒来培养培养感情,见他不吃这一套,众人都有些发怏,只客气了几句便离去了。那些个士兵们都暗想,虽然巴结不成,自己也能寻乐子,还乐得自在呢。
人群已经走远了,慕子川这才微微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们离去的背影,狭长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看了半晌,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这条路,他终究是要一个人走下去。
沉迷于声色的人,都不足为虑。因为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想要往高处爬,那就不能有任何停顿,哪怕所有人都拦着他、阻止他。
也要神挡杀神、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