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兰做好了打算,自然是要付诸实践的。太医已经将她体内的毒逼了出来,手臂上的伤已经不影响行动了,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去含元殿将自己的情况说个明白……
皇帝也是人,哪有逼着别人做妾的道理?只要说清楚自己订过亲事的情况,肯定会网开一面的,况且她身上还有救过太子的功劳,这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事实,他总不会为难有功之人吧?
大不了,撒个谎,就说自己已经是破鞋了!婚前失贞,虽然听起来有些丢人,好歹是个能用的借口,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毕竟皇宫可不像外头那般好糊弄,说错一句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上次陪太子殿下来过一趟,含元殿的路她还记得,刚一走到门口就被侍卫们拦了下来,让她出示腰牌。
司徒兰左手有伤,拿东西很不方便。可即使出示了也没有用,她不是受召见来的,也没提前打过招呼,守门的侍卫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进去。
司徒兰彻底无奈了,眼神四处乱看,终于看见一个眼熟的,张口就唤:“常公公!”
那太监听见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却发现是太子身边的宫女,不知道她在整什么幺蛾子,也只好踱步过来,慢悠悠地问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好端端地竟上含元宫来了。”
“我想面圣。”司徒兰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陛下前日将我指给太子殿下当良娣,可家中已经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今日是特地来跟陛下请罪的。”
那常公公听罢,眯起眼睛打量了她片刻,想起了她前些日子在含元殿里头说的那些话,语气倒有些喟叹。
“你的事我都知道,所以,我是不会放你进这个门的。”
司徒兰的表情有些微的惊讶,刚想问为什么,那常公公又开口道:“陛下前些日子特地嘱咐我查明你的身世,定是对你寄予厚望,看你生得这般机灵模样,却真是好糊涂啊。”
“公公此言差矣,这不是糊涂不糊涂的事情,这是……”
常公公一副了然的样子,出言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奉劝你一句,打消这个心思吧,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说完,抬脚就走。
司徒兰愣在了原地,什么人啊这是……
什么叫很快就会明白了?司徒兰现在是一头雾水,仔细回想了他说过的话,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了好半天还是打算豁出去将抗婚进行到底。
刚一转过身。
司徒兰突然如遭雷击。
呆呆地望着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语气甚至还有些试探的成分。
“爹?!”
司徒贤原本一直低着头走路,此时听到这个称呼才霍然抬起头来,认出是自己阔别多年的女儿,面色惊讶又欣喜,“阿兰?”
相逢的喜悦很快被理智掩盖过去,司徒兰看了看他背对的方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贤叹了一口气,道:“为父正想去找你说,在这儿碰上了倒更好,来,我们去旁边说话。”
说着,将她往隐蔽的地方带了带。
刚站住脚,司徒兰又问了一遍,“您怎么在这儿?”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司徒贤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和常公公一样,接着便道,“陛下今日召我进宫,我还当是有人作弄,可瞧着那些个传旨太监不像是假的,便跟着一道来了。”
“谁料陛下竟是要让我官复原职,还同我说了好些话。”司徒贤摸了一把胡须,看起来很是高兴,“起先我以为陛下是念旧,肯将错处一笔勾销,谁知道是沾了你的光。”
“沾光?”司徒兰的脸色却越来越白,连带着语气都有些颤抖了,“爹,你到底听没听清楚?牺牲女儿的幸福当代价,你这官当得安心吗?”
连许给她父亲的条件都说好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这个时候再抗旨,无疑是死路一条,司徒兰有些绝望。
“阿兰,你就当是为了爹,委屈一次。”司徒贤刚刚跟皇帝说完话,这个时候心中只有对官复原职的憧憬,肯定是不会妥协的,只变着法子劝道她,“放心,慕家那边有我担着,他们也算不上什么有权势人家,哪里敢跟太子作对?”
司徒兰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将脸别了过去,“我没想到,原来在您眼里,我还比不上一个官位。”
司徒贤胡子里已经夹杂了几根白须,明显是不年轻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久未谋面的女儿,额头上的皱纹越皱越深,阿兰在宫中受了很多苦,这个他是知道的。只能怨自己没本事,没能养活一家人,反而要靠女儿的月钱来过日子,这个时候又要靠女儿的婚事官复原职,他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阿兰,听爹一句劝。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我也没有办法。外头虽然盛传太子心智不全,但他毕竟还是太子,等将来做了皇帝,你就是天子妃嫔,比那外头的一品大官还有脸面,见谁还不得跟你下跪?多少人眼巴巴求着这个位子,你倒好,还不乐意?更何况……”司徒贤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这傻子的心是最好掌控的,你若对他好,他便对你好,可比外头那些杂七杂八的爷们强了千倍万倍。”
司徒兰面无表情地朝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碎言碎语。
“爹,请您放尊重一点。那是当朝太子,容不得你乱嚼舌根。”
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护着男人了?
司徒贤打量了她一眼,神色有些怪异,见她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方道:“宫里头还是有门禁的,爹要趁早回去。还有,梅儿很想念你。”
梅儿是她的亲妹妹,全名司徒梅,比她小了三岁,还没有嫁人,只跟着爹爹过日子。司徒梅的性格有些骄纵,大抵是母亲在世时给惯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好,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在身边管教着,也还是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