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不断的上涌,上涌,她想要按也按不下去,整个人都失控了。
她娘的死该怎么办?她不能让她白死啊。
姜璇见姜珠儿面色越来越狰狞,分明就是要失去控制,人要变得疯狂起来。
她心头暗叫不好,不能让姜珠儿当场疯了,否则前功尽弃。
她焦急的朝林翊那看过去,这里唯一能让一切停下来的只有他。
希望他能看清楚自己的眼神。
林翊想起当初姜璇和他说的那些食用阿芙蓉膏过量后,人会变成什么样。
又见姜璇那祈求的小眼神,顿时心领神会,脸色肃冷的道,
“刘爱卿,今日暂且这样,先将这位击鼓自首的疑犯押入大牢,择日再审,其他人各自归家,等候传唤问话。
至于这位珠儿姑娘,阿璇,你先带回去着人细心料理。”
姜璇松了口气,微微颔首。
……
许老伯爷一身疲惫的回到府里,来不及去安慰哭哭啼啼的老妻,去了书房。
他呆呆的坐在书案前,想着在堂上的一切,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被打乱了。
姜珠儿姐弟的身份不但没能被皇家认回去,而且,还在太上皇那里落下了不好的印象。
他身后忽然闪出一道黑影,
“老太爷,世子回来了,要见你。”
“许三啊。”许老伯爷忽然喃喃地叫了声。
黑影微微一怔,然后错愕的看着许老伯爷,“老太爷,属下是许五。”
许老伯爷愣了愣,揉了揉眉心,然后让自己清醒一下,“你找我什么事?”
许五恭敬低声道,“是世子从普济庵回来了。想要见您。”
“我暂时不想见他,让他先回去。”许老伯爷缓缓道。
不知为何,许五觉得眼前的老太爷熟悉又陌生。
陌生的让他毛骨悚然,冷血无情。
他们这些做侍卫的人,在主子的眼里,其实命都很贱。
顶罪,杀人……每一件肮脏的事情,都需要他们来完成。
主子们需要的时候,他们还得将命送出去。
不值一文。
他们不值钱也就算了,可伯爷,姑娘(许氏),世子(许彬)这些他的亲人,在老太爷的眼里,依然是不值什么钱的。
想到他和世子去善后看到姑娘那死去的惨状,他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他忐忑的问了句,“老太爷,许三怎么办?”
他是为了给老太爷顶罪去的。
许老伯爷缓缓闭上眼。
每一任许家家主都有几个暗卫在身边,许三从年轻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侍候。
他的身形和自己的相似,虽然平日里的声音不同,但是许三会模仿他的声音。
若是入了夜,许三换上他的衣裳,用他的语气说话,绝对没有人能分辨的出,到底是他还是许三。
本来这件事情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应对,不会波及到他一星半点。
没想到,最后竟然将许三给搭了进去。
他双眼一眯,下意识觉出不对来,可他抓不住到底哪里不对。
他从始至终,从上到下,一条条的捋下来,除了太上皇突然出现,其他的每一条都能对的上。
他杀了婵儿,嫁祸给姜璇,他没有指望将姜璇定罪,只要能够恶心姜家就行。
就连后来姜璇的应对,自救,他都能设想到。
这本就是一些浅显的问题,无论是刘青山还是任何一个有能力的官员来审理,姜璇都能脱了嫌疑。
至于后来出现的姜珠儿,实实在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说开始太上皇出现只是有点突然。那么姜珠儿出现,就是让他彻底陷入被动的境地。
姜璇开始做的那些都是为了迷惑他,就为了到姜珠儿那里,给他致命一击。
要不是他有了准备,也许今日他都不能完好的回道府里。
吃牢饭的可能都有。
他想了一遍,又一遍,始终觉得那里不对。
这真的是姜璇一个人布置的手笔吗?
真的没有人帮忙吗?
如果有人帮忙……是不是就是太上皇?
如今,他的话对大局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了,许三……许三……
“不能留了。”许老伯爷理好袖口,漫不经心地说。
他说的十分的随意,像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似的随意。
许老伯爷站起身来,“我要去闭关,这里你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他没有看许五的脸色,“我吩咐你的好事情,好好做,老五,你别让我失望……”
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屋子里昏昏黄黄的,没有点油灯,不是那么明亮。
许五垂下眼眸,将情绪都掩埋在这一场暗淡之中,他轻声地说,
“属下知道的。”
从小,他就被人调教。
像他们这样的侍卫,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永远都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哪怕,他们再厌恶一个人,也可以笑脸相迎。
只是,许五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许三就只能等死吗?
那么他将来的下场,和许三又有什么区别?
狡兔死,走狗烹。
……
林翊从顺天府衙出来后,直接吩咐常远,“和白影那边说,只留下四分之一的人手,其他的全部派去,十二个时辰不换班的盯着许家的人。
包括女眷!”
常远得了令后传消息给白影那边。
林翊径直去了宫里,萧越见他一脸的凝重,知道他去了顺天府衙,心头不禁想,难道那许氏的一对双生子真的是萧易的孩子?
他分明听生母纪氏说过,她曾给萧易下过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林翊把那块玉佩给了萧越,问他是否有过印象。
萧越看了看,摇摇头,他未曾看过这块玉佩,当年萧易做永平帝的时候,他身边没有过这样的玉佩。
“我是没见过,要不问问如今在宫外荣养的于胜?”
林翊微微一笑,表示不用,“你没见过是很正常,这块玉佩就连我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见。”
“只是我父亲的,后来就不知所终了。”
他将玉佩放在手上,摩挲把玩。
“这块玉佩还不是伪造的,小时候,我在父亲那里玩耍,这块玉佩,当时被我摔了下,这个角上磕破了一点皮。”
说着,他指给萧越看,“这个,除了我,没人知道。”
“许邺告诉我,这块玉佩是那先帝给的,可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生出那一对双生子来。”
这块玉佩是真的!那么这个幕后之人跟皇宫,跟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谁?
西王……到底是谁呢?
萧越想了想,“会不会当时皇伯父去亲征时,将这块玉佩丢了,然后就不知什么人凭着这块不知道哪里得到的玉佩,诬陷……”
不管如何,只要这块玉佩现出来,事情揭发出来,到时候,都会引发朝堂一系列不可预知的后果。
朝堂大乱,人心不稳,才是幕后之人想要的。
更何况,如今在位的是萧越,他还不姓林,一旦说许氏的一对儿女认祖归宗,女孩还好,封个公主,一副丰厚的嫁妆就能打发。
可是儿子……那就能让人有很多的话可以说了。
本萧越上位就是因为林翊禅位,一旦林翊还有弟弟,会甘心吗?
同样姓林,家业都有份,虽然说皇位只有一个,难道不被有心人怂恿。
萧越和林翊同样都想到这个问题。
再加上最近出现的普济庵事件,忽然间,他们觉得一切都能联系在一起。
哪怕,现如今还没有一点迹象表明,许家和这件事情有关,甚至他们家表面上还是受害者。
“许家在朝中经营多年,许邺任兵部尚书,手掌重权,背后牵扯的各方势力既杂又深,如此前提下,但凡不能一举将许家掀翻踩死,都有可能落下口舌,让悠悠众口替他翻盘。
这件事情,要么不动,要么就要一击致命。”
萧越如是说道。
林翊敲敲桌子,忽然倒,“都是些细致活啊,一个要细细的拆解许家朋党,二要找到那些毒物的来源,三要细细剥离许家手中权力,四要细细地给许家的计划增加阻力。”
“大哥,你同我说过,镇北将军的那位许姓夫人是沾染了阿芙蓉膏是吧?
不是说她那里有来源吗?这个有没有查过?”
林翊摇摇头,这两天,事情一件一件的,不过,他已经派人去普济庵许氏的屋子翻查,不知会不会有东西翻找出来。
如果没有,看来还是得用上那位姜珠儿姑娘,毕竟,她和许氏一起在庵里呆着,那些与许氏通信的夫人,她应该会认识!
只要认识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摸出来。
普济庵早在那次素斋丢失后,就停止了素斋的供应,还有第三进院子也不再阻止人进入。
他们的人进去过,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和第二进一样喝茶聊天的地方。
转移的如此之快,说明幕后之人警觉起来。
这让他们找毒物的来源又难了一步。
如今,所有的希望只能放在姜珠儿身上。
原本他们可以对进入普济庵的女眷进行排查,可人数太多,万一走漏半点风声,激怒的幕后之人疯狂反噬,那整个朝堂,乃至天下都有可能被波及。
林翊将手揣在袖子里,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汤上,还是应该去见一见阿璇。
她对那毒物的了解看起来很深,要不是她,大约到现在普济庵还在供应素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毒上瘾。
此时的姜璇,正在和姜崇商议,进到顺天府衙去见那位给许老伯爷顶罪的许三。
她深信姜珠儿说的是真的,通过许氏死的这件事情,许家和姜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让人将姜珠儿安顿好,就去找了姜崇,说了厉害关系后,姜崇思忖片刻,带着姜璇去了顺天府衙。
姜璇不知道姜崇是怎么跟刘青山说的,总之他们拿到令牌后,没有一点阻碍,就去了大牢。
姜璇踩在散发恶臭的积水上,跟在姜崇身后,穿梭在牢里。
姜崇站定,后头姜虎将油灯抬起,姜璇就看到了那张和许老伯爷相似的脸。
“许三……”姜璇的声音清脆如黄鹂。
牢里的人听到有人叫他,猛然太土,就见到姜璇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漠然的看了眼,又收回眼神,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姜璇又道。
里头的人还是一言不发,只是靠在那里,两眼空洞的从上头小小的窗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