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三的不理不睬,姜璇一点不在意。
这样出来顶罪的死士,如果要轻易的开口,也就不叫死士了。
不得不说,这个许三长的和许老伯爷确实很像,不仅是举止神态,就是身形也很像,如果站在那里,不仔细看,大家都会以为是许老伯爷。
不过,也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的。
脸虽然像,可也只是七分像,还有他们的手。
许老伯爷养尊处优,一双手,自然是保养的好,而许三的手,习武之人,经常要用到武器,所以,他们的手上,茧子很多。
想要区别,还是十分容易的。
姜璇像是想到什么,眯了眯眼。
姜璇又问了那许三几句,他均没有回答,态度爱答不理的。
从大牢里出来,姜崇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许家的水可真深啊。”
姜璇挑挑眉,父亲对于许家一直是不假辞色,很少发出这样的感叹,她不禁问道,
“水怎么深了?”
姜崇在女儿面前,也没有什么避讳,继续道,
“在南燕那边的一些贵族,会养不少的侍卫,但是这些侍卫,每一个都同主人身形相似,连嗓音都一模一样。
他们与其说是侍卫,更像是死士,一旦主人有危险,他们就会现出性命……因为他们长的和自己主人一样,所以,关键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用来欺骗世人,好让主人逃脱。”
姜璇想到了慕容寒,当时他能够逃脱,大概也是身边有这样的人在吧。
毕竟,他也是王子。
树上相通的叶子,她不相信许老伯爷一点破绽都没有。
看来,还需要回去问问姜珠儿当时具体的情况。
“爹,珠儿,你想怎么处置?”
从前许氏在时,珠儿陪着许氏在普济庵住着,事情没有传出去,她还能有一个未来。
可如今经过顺天府大堂那一出,许氏做的事情已经传出去,珠儿的身份就变得很难看。
父不详的奸生子。
最不堪的出身!
只要有一点名声的人家,都不会让这样的媳妇进门。
嫁给普通的人,大概珠儿自己也不愿意。
姜崇微微一怔,问道,
“许氏当年做了那么多的孽,不但将你母亲害死,还想把你嫁到广阳府那样的人家去。”
“你不怪珠儿吗?”
姜璇微微挑眉,认真的思索了下。
她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能够感化世界,普渡众生。
但她也不是迁怒的人。
许氏做的事情是许氏的债孽。
姜珠儿,她确实也不怎么想理她,甚至让她上堂指证许老伯爷,也存着利用她的心思。
不过,姜珠儿现在落到这个地步,怪不了别人,她也不会落井下石。
她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姜崇,道,“爹,她和琚儿不一样,琚儿是真正的无辜之人,所以我愿意为琚儿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但是,珠儿,我不会帮她,也不会落井下石,她的将来,一切全看她自己的选择。”
姜崇点点头,“爹知道了,我会考虑一下,眼下先将许家的事情给解决了吧。”
姜璇一直都知道,许家不好招惹,许家的人太聪明,太会伪装。
权利这东西,真的是一个可以让人癫狂的魔鬼。
想要将许家拉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她如今担心的其实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被关在后院的姜老夫人。
现在看起来好像风轻云淡,当初姜老太爷在兵部机械库失职的证据已经拿到手,但谁又知道许老伯爷是不是留了一手呢。
这也是姜家和许家不死不休的一个原因吧。彼此都抓着对方的把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许家在姜家埋下的钉子没有除去,那么,姜老夫人就好像随时会点燃的鞭炮一样。
留不得!
其实,姜老夫人的结局已经是可以想象的,要么老死在小佛堂里,要么,就是病死。
这不是后世,在报刊上登一份脱离关系的刊文,就能拖着行李远离父母的时代,也不是父母与孩子,每一个人都有个体自由的时代。
东离朝,律法重父宗,礼法中又重母孝。
但如果让父亲下手,将来传出去,那就是不孝!
忠孝为天的世界,这是大罪。
只是,一旦姜老夫人杀媳杀夫的罪名传出去,姜老夫人一死了之,逐出姜家,丢弃到乱葬岗那都是正常的。
然后有一个罪人母亲,祖母,姜家从父亲到三叔再到大哥,堂兄弟们的功名与前程,还要不要?
甚至是,姜家下一代的男丁前程还要不要?
婆母无故杀媳,可子代母过,子孙三代,不得科举。
姜璇怎么会让一个臭虫一样的姜老夫人连累到姜家上上下下的男丁前程呢?
她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姜崇。
坏人,就让她来做就是了。
原本,上次父亲入狱,姜老夫人不出来蹦跶,她也就算了,可没想到,她竟然和三太太一起出来恶心人。
……
姜家后院小佛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会有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响起。
姜老夫人出去不过半天不到,就被大姑娘给无情的扔回到后院。
在小佛堂服侍的人,就天天能听到老夫人诅咒大姑娘的声音。
守门的婆子对于那些叫骂声已经能熟视无睹了,反而把那叫骂声当成一种催眠的声音。
她正靠在炕上打盹,外边响起敲院门的声音,她鞋子都没穿好,迷迷瞪瞪的去开门。
门一开,看到打头站着的碧云,还有她身后的姜璇,什么睡意都没了,膝盖软的差点要跪下去。
“大……大……大姑娘……”守门婆子磕磕绊绊的唤道。
碧云侧了侧身,让姜璇进了院子。
这会院子里很安静,姜璇直接进了姜老夫人的屋子,比上次见面,姜老夫人又消瘦了一些,整个人,就好像只剩一张皮包裹着骨架。
见到姜璇,姜老夫人一脸的厌恶,耷拉的眼皮,语气尖酸刻薄,
“来看我落魄的样子吗?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一个你这样恶毒的孙女。”
姜璇打量了她片刻,“你的样子我还需要来看吗?那些侍候你的婆子自然会把你的惨状告诉我。
我是恶毒,也没你恶毒,杀了自己的儿媳,杀了自己的丈夫,要是上堂,你这样的毒妇,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姜老夫人面目狰狞,
“那你这样来各种威胁祖母的孙女又该如何呢?上堂?哈,上次就说过,你们不敢。”
她站了起来,走到姜璇的面前。
她伸处瘦骨如柴的双手,“你们现在只能关着我,什么也不能做。”
她桀桀笑起来。
姜璇点点头,“确实,我们是什么都做不了,你不是说最爱父亲吗?”
“为了父亲,才给祖父下毒,为了父亲,才伙同许氏将我们毒死,气死。让她死也不能安宁。”
“那么,现在,你为什么不为了父亲去死呢?”
“你知道吗?一旦你杀了祖父的事情传出去,父亲,二叔,三叔,还有你的孙儿们,会陷入到什么样的境地。”
“不过,和你这样冷血的人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你要真的为会他们照想,当初就不会造下那么多孽。”
“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心里只有自己,怎么会别人考虑呢?”
“说你是畜生,那都是侮辱无辜的畜生啊。”
也许作为长辈,她犯什么过错都能包容,可唯独在祸害子孙后辈的事上,让人无法容忍。
所谓传宗接代,不就是一代代人盼着后辈子孙平安上进么?
一个不断地祸害人的长辈,连她亲生儿子的幸福都可以不管不顾的,谁知道有朝一日,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姜璇的话一句一句的砸进老夫人的耳朵里。
她杀了自己的母亲。
她对许氏当年磋磨自己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冷眼旁观。
她也该还债了。
姜璇这会脑子里只有一个年,不用做什么,她要让老夫人亲手将她的命送到自己手上,而不是自己去找她取。
这是老夫人欠她的,欠父亲的,欠他们一家的。
姜璇一言一语,房间里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姜老夫人等着她,扶着桌子的手臂软下来。
“你待如何?”姜老夫人瞪着眼看向姜璇。
姜璇脸上那神情,和她母亲一样令人厌恶,总端着一副藐视苍生的模样,好似这世道上除了她就再也没有人能脱离红尘苦海一般。
这是一个跟林棠一样令人厌恶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撕下她脸上那张人皮面具。
为什么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地直到入土?
她不过害了林棠一条破命,值得她去赔命吗?
她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林棠,是林棠抢了她的儿子,也是林棠让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她让她寝食难安,让她如芒在背。
她也不想杀丈夫,也不想看着儿子前途尽毁。
她也想活。
可她也知道,姜璇来了,她活不了了。
她的身子渐渐瘫软下去,喃喃地哭着。
姜璇没再看老夫人哭的样子,而是出了那间屋子。
外头的冷风吹来,就如这天气,慢慢暖和起来,日子,总是越来越好的。
那守门婆子畏惧的眼神,让她淡然一笑,她不怕别人说她的心肠硬,或者是狠毒。
人总是要朝前走。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姜,许两家的事情迅速的在京城里传播开来,有指责许家,也有同情姜家的。
众人看向两家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探究。
当日退堂的时候,刘青山对老伯爷说,在案情为曾水落石出之前,让老伯爷最好不要上朝,各自回府。
虽然老伯爷没上朝,可是许伯爷还有许彬要出门啊,许家的女眷要出门做客啊。
不说女眷那边,就是许伯爷和许彬父子,下朝,出衙门的时候,从前那都是众人环绕的,可现在那都是远远的看着,仿佛许家的人都是瘟疫。
更有那和许家结亲,娶了许家姑娘的人家,小心眼一点的纷纷回家质问那些许家嫁出门的姑娘是不是和许氏一样闺阁的时候就和人眉目传情。
一时间,许家出嫁的姑娘纷纷跑回许家哭诉,日子没法过了。
又埋怨家里当初对许氏的事情太草率了。
如今人死了,竟然还掀起这样大的风浪。
姜崇没有被限制上朝,可那些同僚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的头顶。
仿佛那里有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姜崇在事情爆发前,就已经向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倒是很坦然。
该上朝上朝,该当值当值,该操练新兵继续操练新兵。
众人见他如此的坦然,到了后面也觉得他是个能忍的人,慢慢的也就不再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出了正月,姜家又有一件大事情发生,更是给大众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位尊贵的,镇北将军府的老夫人临到暮年却被褫夺了封号。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老夫人德行败坏,当年强迫姜崇将许氏娶进门,致使姜崇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背上了不好听的名头。
圣旨一下,京城哗然。
褫夺了封号,就不能用诰命的身份下葬,只能用平民的身份下葬,草草下葬。
让那些觉得姜崇头顶绿油油的人再也不说什么。
这道圣旨,分明就是将所有的罪名都放到了姜老夫人的头上。
毕竟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啊。
姜崇作为儿子,老娘要他娶什么样的女人,他能抵挡的住吗?
到了后来,又有知情人说许氏分明不算妻,就是个没上族谱的平妻,那不是和普通的通房一样,连个姨娘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