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甘情愿。”沈予轻轻抚上胸前的伤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想等到承儿大婚,还是想等到南北统一?”
“都有。”出岫很安慰,沈予懂得她的难处。她的确需要时间好好安顿云府上下,为云氏筹谋一条更为妥当的道路。否则,太夫人太过强势,云承又羽翼未丰,她若在此时放手不管,云氏会任由天授帝拿捏,即便能保住满门性命,但权势与财富必定逐渐衰退。
想到此处,出岫有些愧疚:“你知道我放不下,从前我不想耽误你,才会屡次拒绝……如今我亦不知还要再筹谋多久,只怕得让你继续等下去。”“无妨,我也不在乎多等两年。”沈予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使力抬臂轻抚出岫的脸颊,深情款款地道,“挽之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你担心云府,我何尝不担心?咱们一起给云府寻条出路,也给彼此留足时间。嗯?”
原本在这之前,出岫还有一丝犹疑,然此刻听了沈予这番话,她也坚定了。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执拗,都融化在了他那个长长的尾音之中。
他说,云辞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他说,要与她共同担负起云氏的兴衰。他说,要给彼此留出充足的时间……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答应你……至多三年。三年之后,成与不成,我都随你离开。”语毕,出岫眸中再次涌出两行清泪,但这一次她是动容的,亦是不舍的,留恋的。
“三年……”沈予低沉而笑,却因为太过激动牵扯伤口,又是蹙了蹙眉,“三年之后,你二十五,我二十八。咱们可得抓紧了……”
抓紧什么?出岫一愣,没听出沈予话中深意,便点头道:“是啊,三年之内要让承儿独当一面,还要为云氏安排后路,时间的确很紧。”
她原本不愿意抛下这一切,云辞死后,整个云氏好像也变成了她的责任,连带那个名满天下的称呼“出岫夫人”,都成了她甘之如饴的枷锁。
而如今,有个男人愿意替她分担,帮她解脱出来。经过昨夜一场痴缠残忍的角力之后,她也终于肯承认,自己真的太累了,也许,过往的一切是时候该告一段落了。想必云辞在天之灵,也是安慰的吧?和沈予携手共度余生,他是否也能瞑目了?出岫正分神感慨万千,忽听沈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我说的‘抓紧’可不是这个意思……”“诶?”出岫望向沈予,一刹那间,在他戏谑而炽热的目光中寻到了答案。
她羞赧地垂首,作势要起身离去,不想沈予竟握着她的手不放,而她又不敢太过使劲,生怕牵扯他的伤口。
“你……放手……”她低声斥道。这一次,沈予痛快地松手,正色道:“待我伤好之后,我就和云想容和离,也会向圣上回拒威远侯的封号。晗初,往后山长水阔,咱们就做神仙眷侣。”山长水阔、神仙眷侣。这八个字勾勒出了一幅美丽画卷,将遗世独立的桃花源呈现在出岫眼前……不可否认,这对于她而言是个极大的诱惑。然在前路上却也是荆棘密布,困难重重。云氏的荣耀及后路、贞节牌坊的负担与阻挠、聂沛潇的情义和守护……如今已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事,从此成了她和沈予共同的事。
但这一次,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了。她也终于愿意相信,云辞是在天上祝福着她,为她觅得了这一个归宿。
“我受伤的事瞒不过太夫人。”沈予适时打断出岫的胡思乱想,提醒道,“不过太夫人未必会生气,你若主动招了,兴许她不会怪罪咱们。”
“招什么?”出岫的双颊霎时艳若桃李,两腮绯红羞赧至极。难道她要将沈予受伤的经过实话实说吗?她自问实在……难以启齿。
“去吧,不必想太多,只管将罪行都推到我头上。”沈予露出风流的笑意,补充道,“反正我觊觎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用强未遂遭你反抗刺伤,也在情理之中。她老人家必定会这么想,你不妨就这么对她说。”
出岫没有应承也未曾拒绝,不置可否地道:“你先养好伤,旁的事不要多想。”沈予“嗯”了一声:“两日后圣上要启程回京,只怕我这伤势也走不了了……不过正合我意。”如此,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留在云府养伤了。出岫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回道:“我先去荣锦堂,待问过母亲的意思,再亲自去一趟诚王府。”“你万事小心。”说了这半晌的话,沈予也是一阵乏力,精神逐渐有些不济。出岫自然发现了,从椅子上起身道:“好生歇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言罢转身款款而去。沈予躺在榻上侧首看她,目送那个白衣身影绕过屏风:“晗初……”他忽然开口,在即将看不见她的那一刻。出岫的莲步停在屏风前,微微转身侧首看来:“还有事?”“谢谢。”沈予只说出这两个字,便满足地闭目养神。谢谢你,终于肯爱上我。既有幸相识,既有幸相知,又何必吝惜相守?从此以后,任他关山明月,我自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