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正着神之际,便听到喜娘来禀,道是该去向聂沛涵端茶了。她有些懒怠,却又不能在王府内抹了聂沛涵的面子,便只得勉强自己起身前往正厅。
谁知刚出了房门,岑江便远远而来,恭谨禀道:“几位大人听闻殿下大喜皆前来拜贺,殿下此刻抹不开身,命属下转达说娘娘身子重,安胎要紧,俗礼能免则免。”
岑江带来的这句话令鸾夙顿时轻松下来。她与聂沛涵能这般随和相处,自然是极好的,总好过她刚怀孕那几日两人的冷言相对。然而既出了门,鸾夙倒也不想再折回去,又想起江卿华的院落只在一墙之隔,便对丫鬟笑道:“去看看芸妃吧。”
此时江卿华才刚刚起身,眼眶尚有些红肿,因着昨夜聂沛涵的绝情,她哭了半宿才渐渐睡去。
鸾夙进屋时,看到的便是江卿华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惊诧:“这是怎么了?”
江卿华捂着双眼垂眸不语。
“你惹殿下生气了?”鸾夙想起昨夜聂沛涵分明说过要来此处过夜,怎得会……
江卿华的适时沉默坐实了鸾夙的猜测,她不禁叹道:“殿下的性子本就喜怒无常,我也没琢磨透,难为你了,小江儿。”此言甫罢,江卿华倒是没什么反应,鸾夙却猛觉失言。她话中那个意思,仿佛自己很了解聂沛涵似的,听在江卿华耳中,必定会被曲解了意思。
难道有了身孕,人不仅嗜睡,连脑子也糊涂了吗?鸾夙在心中自诽,连忙补救道:“总归你与殿下是一家人,过几日便好了。”
“姐姐与殿下不也是一家人吗?”江卿华忽然幽幽反问。
鸾夙闻言一怔,没想到素来温顺的小江儿竟也有这般犀利的时候,便耐着性子笑道:“那不一样。”
“是啊,咱们不一样,姐姐在殿下心中的地位,与我是云泥之别。”江卿华自嘲地道。
鸾夙本意并非如此,不知为何觉得江卿华今日十分反常。她在心底斟酌着是否该将自己嫁给聂沛涵的真实原因说出,却又不想给这个女孩子增添负担,遂将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隐晦地道:“小江儿,我与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
“姐姐有苦衷,殿下必定是没有的。我瞧着殿下欢喜得紧。”江卿华抚摸着鸾夙仍旧平滑的小腹,目中满是羡慕神色:“他连孩子的事都不计较了……姐姐果然福泽深厚。”
鸾夙见江卿华这般丧气,便握着她的手笑道:“守得云开见月明,妹妹也会有孩子的。”她朝江卿华暧昧地强调:“你与殿下的孩子。”
江卿华闻言面色立时变得僵硬难看,抽回了被鸾夙握着的双手,唇边漾起淡淡的讽刺:“看来姐姐还不知道,殿下从不在我这里过夜。”
“什么?!”鸾夙睁大双眼:“你们不是已成婚两年了?”
江卿华苦笑着叹道:“是啊,两年了,我这个侧妃名不副实。”她看向鸾夙:“是以我才说,姐姐这份福气,旁人想羡慕都没有资格。”
听闻此言,鸾夙顿感鼻尖酸涩。值得吗?聂沛涵这又是什么意思?她要他好生照顾小江儿,并不只是给她锦衣玉食而已……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占着他心里的位置?
如今鸾夙想退,聂沛涵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果然己之砒霜,彼之蜜糖。
鸾夙向来自诩伶牙俐齿,然而此刻面对江卿华,却不知该安慰些什么。自己是最没资格安慰江卿华的人了。鸾夙难以想象,江卿华这两年是如何过的,这些日子陪着她安胎,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鸾夙忽然站起身来,坚定地道:“我去找殿下。”
江卿华立时明白过来鸾夙的意图,连忙拽着她的衣袖:“姐姐别去,你不能去!殿下已然不看重我,姐姐去了,只会让殿下以为是我在姐姐面前告状,破坏你们的感情。”
“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感情可言。”鸾夙气得直跺脚:“我嫁给他是有苦衷的,你不要多想……不行,他不能这般冷落你。”
江卿华则死死拉着鸾夙的衣袖:“求姐姐别去。”她只差下跪了:“姐姐若是去找殿下,只会让我更加难过。求姐姐只当做不知道,我会有安排的。”
鸾夙看着江卿华祈求的模样,犹豫了片刻,终是妥协了:“好吧,我不去。可是小江儿,你要学会去争取殿下的怜惜。往后他会有越来越多的妻妾,你难道要这般与世无争下去?他会彻底忘记你的!”
鸾夙说出这句话,是笃定自己有朝一日必会离开慕王府。然而江卿华却不知,听在耳中便觉得这番话极为讽刺。她怎么没有去争取殿下的怜惜?可这府里只要有鸾夙在,聂沛涵绝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江卿华目中闪过一丝不甘,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她抬眸再看了看鸾夙,想要从这个真正的凌芸身上寻到“争取”的办法。想了一瞬,才勉强笑道:“如今照顾姐姐惯了,今日起晚了,我去看看小厨房的安胎药。姐姐稍坐。”
鸾夙知晓江卿华是在刻意岔开话题,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也罢,此事不能一蹴而就,她只能慢慢相劝。鸾夙点点头:“好,今日你不必过去陪我说话,自己好生歇着吧。我喝完药便走。”
江卿华点点头,径自去了小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碗浓重的药汁返回,递给鸾夙道:“姐姐别替我操心,赶紧喝了药回去养着。”
鸾夙不疑有他,无奈地接过药碗,趁热将安胎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