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阮阮的头低的快到肚子上,耳朵尖都变得粉红粉红,霍总监,咱们俩这是谁钩引谁啊……
霍朗在她低头的空挡,心情特别好的扬起嘴角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停车场在医院的前门,要穿过门诊大厅,前后大门吹着过堂风,冻的人能顷刻起霜,巫阮阮拢紧身上的呢料西装,缩着肩膀往外走。
巫阮阮特别无辜,又不是她要撞车,是车撞她,“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吓一跳。”
霍霆嘲讽的笑笑,没再理她。脑海里飞快闪过的都是裹着陌生男人西服的巫阮阮。连于笑的脸都开始圆润起来,巫阮阮的月份比于笑大,反倒越发清瘦,那副清清淡淡的柔弱样子,好像太久时日没有晒过太阳的花朵,孤零零的。
说完,笑着转身,回到霍霆的身边,将纤细的手掌放入他早已抬起等待的手心。
“他工作很忙,特别忙,没时间的。”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为什么?”巫阮阮不解。
霍霆在心中自嘲一声,现在来说舍不得,似乎,晚了。
其实巫阮阮并不觉得冷,车里的温度很高,她稍微将车窗放下一条缝隙,听着外面的对话。
终于得到释放,巫阮阮拎起水杯马不停蹄的奔向了茶水间,躲在明亮的茶水间里揉着脸蛋,“生病了还这么大力气……”
她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只想赶快脱离这个尴尬的氛围,索性直接打开车门,直接站进了雨里,她朝霍朗摆摆手,用手掌在额头上支起一个小斗篷,觑着眼睛,“霍总,我先回公司,还有方案没有画完,明天要交,今天麻烦你了,你的衬衫我明天一定帮你处理。”
巫阮阮推开他的手臂,连同衣服一起换给他,在大雨里笑笑,“我才不会感冒,你会上车吧,公交站很近,我已经做好逃票的准备了。”
说完立刻掏出手机,报警,然后打给保险公司。
巫阮阮将热水放在他的办公桌,安静的坐到沙发上。
“光着,衣服都湿了,穿着难受。”他自顾讲着电话,很随意的脱下皮鞋和袜子,光着脚在短毛地毯上走来走去,在远离巫阮阮的地方突然打了个喷嚏,“身材好不好你不知道,你没见过还是没摸过?几天就胖起来的只有你和猪,和我什么关系。”
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如果最开始她没有爱上霍霆,那么今日,也一定会感叹这是一双天作之合,可是,她爱上了。
他松开阮阮的手,疲倦的闭上眼睛揉揉眉心,鼻音浓重,声音也缺水似的干哑,“几点了?”
就在这时,交警威武的宝马摩托在停车场绕了一圈后停在悍马的旁边,霍朗抓小鸡一样,拎着她的肩膀将人推回到车旁,打开车门,推了进去,他的嘴唇冻的微微发抖,目光却还是寒气逼人,“不许再下来,霍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大雨似乎刚刚停下来,空气湿冷却很干净,盛过水的水泥路面好像一面镜子,路灯投在地面的碎裂的光影与沿街建筑上五彩斑斓的招牌交相辉映,人行道亮起绿灯,发出哒哒哒的盲人通性提示音。
巫阮阮抬头看想办公桌上的透明电子钟,“九点半,我买了外卖和退烧药,你烧的很厉害,先吃饭然后吃药,喝一大杯热水,去休息室睡或者回家。”
很奇怪的是,巫阮阮对霍朗这种有事没事就要呛她两句的行事风格并不反感,也不觉得他说的话过分难听,反倒很好笑,也许是因为他的容貌让她忍不住做出谦让,也许是她已经有一个毒舌闺蜜,她的脸皮已经被童瞳锻炼成铁壁铜墙,“我不是女流氓,你见过大肚子的女流氓吗?”
公司附近的餐馆多是连锁快餐或者高档西餐,她穿过一个大十字路口,找到一家生意很红火的私房菜,味道很好,价格也不贵,她熟练翻看菜单,“老板,要一份芥蓝牛肉,一份上汤豆苗,两份米饭,用环保盒装哦。”
她拿着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拿钥匙!开休息是的门。”
阮阮不相信,笑问,“在哪?”
于笑松开挽着霍霆的手,两步走到巫阮阮的身边,在西服剪裁完美的肩胛处轻轻一拍,“这么块就有新男朋友了?真好,还怕你过的不幸福。”她用余光不经意的打量着巫阮阮身上的西服,看起来这个新欢,条件不比霍霆那个旧爱差多少。
她摊开手,看似轻松的耸耸肩,别过脸,快速的蹭掉不小心落下的泪珠。
两根手指掐着她的脸蛋,捏出奇怪的形状,“呲个牙给我看看。”
可是,所谓的我们天长地久,我们牵手白头,不过是好梦一场。
她关上车门,向公交车站的方向快步走去,她一个淋了雨的孕妇,公交司机是不会把她赶下来的,只要两站地就可以到公司。
“我说了,我拒绝职场潜规则,尤其是孕妇。”发现她在打量自己,他斜着目光看向她,放慢语速后,他磁性的嗓音似乎更动听,好像一尾缠绵的风吹过,风过,发丝还会被撩起,痒痒的散在皮肤上。
他的气场太强大,强大到让巫阮阮瞬间失去掌舵自己内心的理智,鬼使神猜的抖了抖嘴角,可是嘴巴已经被他捏变形了,所以这个抖的动作,也没真的抖起来,只是勉强让她露出两颗皓白的门牙。
阮阮将热水杯放到他的手边,掰开一次性筷子,就着米饭吃了一大口菜,心想这也不便宜,我钱包都被掏了,您还不当大餐吃,“我以为你发烧了会不想吃东西,买那么多,会浪费。”
她环顾四周,没有什么能给他盖身体的东西,便想打开他休息是门,进去取被子出来。她拧了拧门把手,居然是锁着的。
她微微扯动嘴角,目光随着两人的离开变得远长,体贴的老公,温柔的妻子,他们幸福相依的画面,在巫阮阮看来,无比酸涩。
巫阮阮推了他一把,“霍总,去你的休息室去睡吧,这会着凉。”
巫阮阮微笑着一摆手,“没事,撞一下而已。”
他把脸埋在手掌里,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巫阮阮抽出纸巾帮他擦头上身上的雨水,脸上的歉意更浓了,霍朗推开她的手,“离我远点。”他抓过纸巾,翻下遮阳板背面的镜子,自己擦拭着。
她咬住筷子,眨了眨眼,“噢,霍总你眼睛好小,我看不到。”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泰然自若,“见过。”
英俊的眉眼微微挑起,接过西服,套在身上,转身的瞬间用低沉性感的声音交代,“自己调高空调温度。”
霍朗一脚踹在小轿车的轮胎上,十分的霸气,“首先,你这辆叮当作响的破车,送进二手车行估价,绝对不会超过两万。而你居然向我索要两千块钱,按着大婶你的意思,我这一撞撞碎了你这辆破车的十分之一,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你那个坑,200块钱就可以填平,如果你十分想要我另外的一千八百块钱,我不介意找人来切割走你这破车的十分之一,就当我买块废铁。其次,不管由于你眼睛瞎还是由于你脑子缺,你刚才倒车的时候都差一点撞到了我车里那个孕妇,她受到严重的惊吓,我准备报警,一是处理我们两车之间的问题,二是处理她,一切和胎儿有关的检查都需要她做一遍,以确保胎儿的安全,这比费用,一定是你负责,可能不止两千。你觉得我这个处理方式合理吗?我觉得合理。”
说完毫不客气摔上车门,那力度,十分明显不是自己的车。
于笑明眸皓齿的大方一笑,好像昨天在她公司大闹一场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敢情就是她不高兴的时候就随便扇人巴掌,她高兴的时候,就一笑泯恩仇了。
“这事说起来就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长,你不会有耐心听的,孩子是我自己要生,他也有他的难处。”阮头耳尖前。
霍朗身上的衣服基本湿透,粘着难受,他皱着眉,二话没说,一把脱了下来扔到后座,向巫阮阮伸手,“衬衣给我。”
“我要在这等交警划定责任,然后和保险公司交涉一下,没那么快走,刚才做着梦都能没出息饿醒了的人不是你吗?”
“童晏维附体了你。”
高蜓的眉骨,英挺的鼻,刚毅的轮廓,单薄而上翘的嘴角,卷曲的睫毛铺在深深的眼窝里,曾经无数次,她就这样在霍霆睡着的夜里,黎明,像偷入仙境的凡间女子窥视着这样的美好。
其实她心里有些难过,她呼吸困难晕倒的时候,心里很害怕,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身边也没有亲人陪伴,脑海里浮现出霍霆离开的背影,消瘦冷清,淡漠疏离。
巫阮阮果断摇头,信誓旦旦的表达道,“我刚才看错了,霍总你不小,你很大,特别大。”
“不是,我是想请你吃饭,今天麻烦你太多了。”
霍朗重重的坐进她对面的沙发里,抱着肩膀,两臂惊艳的纹身交错在一起,长腿架在茶几,放松的向后靠去,看起来有些懒散,“绮云四季的自助餐。”
老板娘飞快的下单,龙飞凤舞的字体让巫阮阮想到了医生的手写病例。
手臂抬起牵动大衣高立的领口在他瓷白的脖颈粗糙的划过,带给他一丝清明,好像突然被扔进冰窟,他的手最终没有贴在自己的胸口,只是顺势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不过这分明是敷衍的动作,他压根不关心现在是几点。
突然眼前横过一道漂亮的纹身,巫阮阮还没来得及躲开,霍朗的手掌就牢牢的捏住了他的下巴。
手掌间露出一块手机屏幕,屏幕幽幽发蓝的光打在她瓷白的脸庞,眼里像被揉进了碎钻,“我离婚了。”
巫阮阮实在是饿,拿起桌上一块糖果,撕开包装含进嘴里,脸颊鼓出一小块,非常认真的笑着解释,“今非昔比,我现在要攒奶粉钱,攒学费,还要给我女儿攒嫁妆,我要是能在职场翻云覆雨还好,万一我没那个本事,也不能太亏待我家宝贝啊,所以该省的还是要省的,这叫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呲牙。”他面无表情的命令着,嘴角的一点血渍衬在麦色的肌肤上,完全不见妖异的美感,反倒加深了他男性的刚毅性感。
双腿被钉在地面一样无法奔走。
巫阮阮笑了笑,扭头看他一眼,睫毛湿漉漉的,“没事,你不用安慰我,离婚只是为了能让两个人生活的更好而已,这是事实,我没有刻意回避。”
他“啪”的一声和声遮阳板,还没开口,先扭头捂着嘴打了两个喷嚏,“我的身体难道还不如一个孕妇?”
巫阮阮双手板板整整的叠放在双腿上,摇摇头,“那怎么行,要不是陪我来医院你也不会被耗在这里,我陪你一起等着吧。”
巫阮阮以为自己挡了路,便向外挪了两步,给他让路,霍朗不动声色的看着眉眼低垂的巫阮阮。
巫阮阮紧紧攥着西服的袖口,于笑再伤人,她可以一笑置之,可是霍霆那副冷清的样子,他叫“笑笑”小小宠溺无奈的样子,让她置身寒冬,却浑身赤/裸,大雪铺天盖地欺身而来,
她的脚步顿下来,缓缓转身,纤细的小腿踩在黑色的ugg里,模样有些可爱,目光一片清淡,她一点也不想微笑,至少不想对着于笑,和被于笑挽着手臂的霍霆微笑,只是冷淡的回应,“真巧。”
“巫阮阮!”霍朗打开车门跳下来,几步迈到她身边,大雨打得两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微微眯着烟,冷的睫毛直发颤,他脱下身西装遮在她的头上,“又开始作死是不是?滚回去!你最好别感冒,我来si不是给你一个人服务的,明天你有任何问题,我绝对不管你!”
巫阮阮被他问的一怔,笑笑,“当然是啦。”
霍朗的眉毛一高一低的挑着,似笑非笑,“不是龅牙妹啊……”
呢呢粉嘟嘟的小嘴巴像巧燕一样大大的张开,非常倔强的又叫了一声,妈妈。
他走了,另一他来了,这多荒唐。
霍朗飞快的翻阅着自己的手机,快速的扭头,漫不经心的瞅了她一眼,“车是沈茂的。”
女车主的语气非常的不客气,煞有碰瓷的意思,反正是悍马追了她的尾,自是得理不饶人。
就在她心里默念着“怎么办”的时候,只见绿色的悍马油门一脚油门窜了出来,“嘭”的一声,两车相撞,悍马前部的左角顶在小轿车的尾部,轿车凹陷出一个大坑。
巫阮阮万分尴尬,“对不起啊霍总,我腿麻了。”
他抬起头看看窗外还在不断来回踱步的女车主,身体向座椅里深深的靠近去,看起来很放松,他突然转头看向巫阮阮,“给你老公打个电话,来一趟医院。”
巫阮阮还不知道手语里的妈妈是什么样子,想想真令人心酸。因为她的无能,因为她无法守护自己的爱情,而让她的女儿去叫一个陌生女生妈妈,从三岁起,她就要学会如何讨好后妈。
昨天与她相谈甚欢的,是旧时,那么今天连一件外套都被她紧紧裹在身上生怕失去一般的男人,才是新欢吗?
抚养费。
发烧引起关节微微酸痛,霍朗无力的支撑着身体准备坐起来,巫阮阮想去给他倒杯热水,一时间忘记自己已经跪的太久了,起身的瞬间膝盖处一阵酸麻,直直的扑在沙发上。
巫阮阮怔了怔,“噢。”
巫阮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安抚着宝宝。
霍朗微微睁开眼睛,目光闪烁,盯着茶几上的杂志一角,大着肚子被人一脚踹开的女人,还想着前夫的难处,不是太傻,就是特别傻。
巫阮阮被他的回答惊得顿时没了话,这个霍朗,真是话题终结者。
霍朗正在打电话,赤倮着精壮的上身,拿着手机侧脸看她,微微一扬下巴,示意她坐沙发上去。
小轿车的女司机还不明就里的从车上跳下来,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指着他,“哇先森你有咩搞错?没有看到我在倒车吗?你就这样撞过来,这怎么搞啊?怎么搞?”
马路上依然有时尚的妙龄女子穿着丝袜裸露着脖颈,阮阮不禁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扣上大衣的帽子,帽檐上的一圈灰色毛领扣在额头,痒痒的,却和暖和。
女车主大概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淡定的肇事车主,点点头,“说完了。”
巫阮阮的视线终于从窗外的雨帘上收回,一把按住他的手机,十指纤长,指甲剪成圆润的弧形,修的干净整齐,没有一般女孩子的花哨,“不用了,霍总,别让他们为我担心。”
“我现在正准备睡,不过你每天睡这么少,很快就会变成老女人,一脸褶子,满脸雀斑,然后满世界做整容手术,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一定会抛弃你,毋庸置疑,然后再也不回美国。”
霍朗就这样顶着大雨和交警,保险公司,以及那个因为有一把雨伞而显得特别有优越感的女车主交涉完毕,回到车里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
他没有搭女车主的话,只是在两车之间来来回回的看着,巫阮阮突然放下车窗,递出来他的西服,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霍总,外面冷,你穿吧。”
霍朗原本困倦的视线还没适应眼前的环境,就毫无征兆的被巫阮阮脸对脸的兜头砸了下来,他闷哼一声,身体被押回沙发,人也彻底清醒。
她的长发荡在小水貂的披肩上,一水的黑亮亮,亮色连衣裙,精致的平地小羊皮单鞋,那笑容里是满满的得意,亲密的挽着身边清俊的男人。
“说完了吗?”
巫阮阮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触摸着他的睫毛,只指腹上来回的刷着,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