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发髻上,十分端正地插这发簪等物,各种发饰的数量都控制得恰当好处,不多不少,既不会觉得花哨,又不会觉得寒酸失礼。
她的身材高挑纤长,比之男子也不逊色,却不会给人以粗鲁感,平添一种英气。
她的眼很美很柔,黑白分明,睫毛浓密纤长,但那眼神却从来都是冷静坚定,带着睿智,好像这世间不会有什么事难倒她一般。
丰膳楼小二见苏涟漪来,赶忙上前热情招呼,“苏小姐您来了,楼上请。”
涟漪对着小二淡笑,“潇老爷到了吗?”
“还没有,苏小姐您来早了。”小二说着,将苏涟漪引到四楼的一处雅间,将那精雕梨木门打开,一个请的手势,恭敬将其请入。
今日她要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提供铁石的潇家老爷、潇爷潇小耽的父亲。
这雅间,也是苏涟漪定的,而她也绝非像小二所说得来早了,是可以提早前来等候,她不喜欢别人等着她,还没开始谈生意便被人落了坏印象,不好。
潇家很低调,潇老爷也是十分低调,鲜少在社交圈露面,但其势力确实横跨黑白两界,可以说是岳望县的卧虎藏龙。
而如今,潇家老爷竟派人给苏涟漪送了拜帖,将苏涟漪惊喜万分,遂回信定了时间和地点,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会面。
苏涟漪刚坐下不久,侍女端上了香茗,就听见屋外脚步响动。
门开,有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入内。那男子年纪大概四十五六,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方口,很是阳刚,身上穿着的是暗色锦缎长袍,肤色黝黑,但下巴上还是略带青色,带了些许胡茬。
并非是不修边幅,想来是男性荷尔蒙太过旺盛,晨起刮了胡子,这午时便已长出。苏涟漪见到这人,心中只有一个感慨——好一个铁血硬汉!
那中年汉子哈哈大笑一声,磁性豪放的声音将苏涟漪耳膜震得有些发疼。
“想必这位就是苏小姐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们父子来迟了,苏小姐久等了。”没什么特别的虚假客套,语意恳切。
涟漪赶忙站起身来,“哪里,潇老爷的大名,小女子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有礼了。”说着,轻轻一福身。
涟漪的后背忍不住流下一滴汗。
这人就是潇老爷?实在是……太惊讶了。这就是潇小耽的父亲?那个怕妻宠妻成性的男人?那个总摇着扇子附庸风雅,风姿如同柳条儿一般的潇爷的父亲?
这个……和她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吧。
潇老爷入内,身后潇小耽才跟了进来,手上还是拿着附庸风雅的折扇,却没摇,面色不太好,心情好像有些郁闷一般。
涟漪请两人入座后,投给潇小耽一个关切的目光。
潇小耽略微感激一笑,是苦笑,笑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
涟漪不解,却也没问,而是和潇老爷客套了起来。
每个国家对打铁制铁限制都极为严格,唯恐有人私造兵器等,虽律例并非撕破脸,将这一要求写上历法,但这是商人们心知肚明之事,自然没人去干。
苏涟漪干了,还有恃无恐,只因她有金玉公主当后台,加之,她以后若是成为皇商,这制铁厂早晚也是要为皇家服务,所以此时肆无忌惮地扩张。
潇家虽低调,却也是商人,每每铁石都是小额供应,零散售卖,苦不堪言,苏涟漪机械制铁厂的建立,很快便成了潇家的第一大主顾。
为此,潇老爷还表扬了自家儿子潇小耽,因“这笔生意”,算是潇小耽谈下的,潇老爷认为自己儿子进步了,终于可以走上正途了。
这不?父子两人临出门,潇老爷还表扬了潇小耽一次,而后者怀着忐忑的心,和潇老爷商量某一件事,希望自己父亲趁着这高兴的劲儿应允。
没想到,父亲高兴是高兴,但不同的事还是坚决不同意。
于是,自诩风流倜傥俊美如涛的潇爷,此时便黑着脸,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只听潇老爷和苏涟漪客套着。
用了茶,上了菜,敬酒、客套,吃了菜,而后又聊了好一会,商量着未来合作计划,潇老爷承诺以后上好铁石都会第一个供给苏涟漪,而涟漪则是承诺未来只从潇家购入铁石。
两人一拍即合,商洽愉快。
饭后,潇老爷告辞回去,但潇小耽却不肯回家,说有事要找苏涟漪商量。涟漪不知何事,便也笑着帮潇小耽圆了个谎,说确实有要事和潇爷说。
潇老爷无奈,暗暗瞪了潇小耽一眼,而后离去。
雅间的饭桌,已被收拾了干净,桌上摆放的香茗冲散了饭香,涟漪目送着潇老爷离开,而后又上了四楼,入了雅间,见潇小耽还是如同打蔫的茄子一般坐在椅子上。
“潇爷,何事让你这般烦恼?”涟漪淡笑,在离潇小耽不远处坐了下来。
潇小耽又长叹了口气,眼也没抬,“还不是……仙姬之事。”
涟漪微愣,心中已猜到七八分,但还是忍不住惊讶,“潇爷,你认真回答我,你对仙姬,是真心吗?”如果她没记错,仙姬是名青楼女子。
潇小耽立刻抬头,脸上是坚定,“当然是真心的。也许外人无法理解,但……但我就是喜欢仙姬,发誓今生非她不娶。”
涟漪对这潇小耽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你家不同意仙姬之事?”
回到了老话题,潇小耽又如同打蔫的茄子,点了点头,“恩,他们都说,我们潇家虽是商户,但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弄府中当个暖床可以,娶妻却不可以。但我绝对会给仙姬名分的,不然岂不是亵渎了我与她之间的感情?”
潇小耽和仙姬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岳望县无人不知,但这还是苏涟漪第一次听见潇小耽如此认真的表态,心中更是感动。
想来,这潇小耽也会是如同他父亲那般,情种一枚罢。
“你想娶仙姬为妻?”涟漪问。
潇小耽愣了一下,叹气,“我自然是想,但这个别说我家人,就连我和仙姬两人都不信,如今能娶为妾,有个名分便行了。”
涟漪了然,潇小耽和仙姬都是这土生土长的鸾国人,对于鸾国人来说,一夫多妻是正常,既然他们自己本人能接受,她也没立场去宣扬什么一夫一妻。
毕竟,还是管好自己最为重要罢。
“问题出在,仙姬的身份?”涟漪问。
潇小耽情绪再次激动,“苏小姐,仙姬是干净的,她是清倌,从不留客人过夜,即便是是我,在那醉仙楼销金如雪,也都是住在自己的客房,仙姬是不容人侵犯、亵渎的。”
涟漪微笑,“恩,知道,既然潇爷如此喜欢,想来仙姬定然是个好姑娘。”
“对!仙姬真是个好姑娘,有原则。”潇小耽如同找到知己,“涟漪,你去见见她就知道了,真的。”
涟漪噗嗤笑了,伸手轻掩嘴角,“见,就不必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妾,应该对身世什么要求不高,你家为何不同意?”
潇小耽哭丧了脸,“别看我家平日不喜出风头,对这后院很是在意,我娘是官家女子,我祖母也是,不知苏小姐能懂吗?”
涟漪点了点头,而后面色也不好,心底竟不自觉涌出一种烦躁。仙姬此时被人挑挑拣拣,以后她也会被人挑挑拣拣。大家都是人,都是好姑娘,凭什么被人挑肥拣瘦?
若不是飞峋,她才不要什么狗屁富贵身份,自己经商,照样赚了不少银两,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但,却她却舍不得云飞峋。
潇小耽看苏涟漪面色不好,有些惊讶,“苏小姐,你怎么了?”
涟漪微眯了眼,“身份?你家要求的不就是身份、职业、在外的名声?”此时此刻,她好像能感受到仙姬的委屈、愤怒和无奈,因为她的心底也是隐隐如此。
“是……是啊,我说,苏……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潇小耽吓了一跳,他只见过苏涟漪微笑恬淡,却没见过如此横眉冷对,拽着椅子,无声向另一侧默默退了一退。
涟漪才不管潇小耽的行为,猛地站起身来,“潇爷,走。”一声令下。
潇小耽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中滑下去,赶忙伸手抓住椅扶手。“苏……苏小姐,干……干什么去?”
“醉仙楼。”涟漪答,那口吻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斗志。
潇小耽不解,“苏小姐,去醉仙楼干什么?”
涟漪对其嫣然一笑,“潇爷刚刚不是说,仙姬是个不错的姑娘,还让我去见一见吗?我现在就去见啊。”
同样是笑,也是同样的笑容,但潇小耽就是觉得今天的苏涟漪不对劲儿,心中暗暗打了退堂鼓。“那个……我说……苏小姐,要不然……咱改天再去?”
涟漪一拍桌子,“今日之事今日办,明日我还未必有时间,我们走吧。”说完,也不管潇小耽的意见,转身就走,带着一股子斗气。
潇小耽木讷地张着嘴,看着那远去的颀长身影。
这个……这个……这个真是苏涟漪?不对啊,这个和他从前认识的苏涟漪总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同,但分明还是那双眼、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笑容啊。
愣了一会,潇小耽这才惊觉,人家苏涟漪恐怕都下了楼去了。慌张从椅子上跳起来,跑了出去。
刚跑出去,又折了回来,原来是折扇忘了拿。抓了折扇,又赶忙跑了下去,“苏小姐,苏小姐,等等我啊。”
……
潇小耽是乘着自家马车来的,而马车刚刚被潇老爷弄回了家,现在他便坐在苏涟漪的小马车中。
鸾国的地理分布,东富西贵北贱南贫。贱,便是贱籍,何为贱籍?例如青楼、戏子等等。
苏涟漪黑色的小马车一路向北,去往了岳望县最大、最豪华的青楼——醉仙楼。
此时为下午,醉仙楼还未正式开门营业,虽大门已开,但入内的不是什么寻欢之人,都是到正厅喝喝花酒听听小调。姑娘们都在梳妆闲聊,鸨母则在大厅转悠着。
马车停,潇小耽先下了马车,随后,是涟漪下了马车。
她在现代没去过夜总会,没想到来了古代还能逛青楼,真是奇妙。
苏涟漪站定,抬眼去看那名为醉仙楼的青楼。只见,其建筑风格清秀雅致,光亮的红漆圆柱,干净整洁无丝毫雪花的汉白玉台阶,暗红色得墙面,淡粉色的窗纸,让观者舒服,平添暧昧。
再向内看去,墙壁四周鎏着金,垂着艳红的绸布,大厅顶棚直通三楼,好不气派,那金色阳刚,红色旖旎,一刚一柔给人以无比的视觉冲击力,金碧辉煌,好一个销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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