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府中,客房,吐过之后的猫儿窝在客房中小声哭着,嘤嘤的。
“猫儿,别自责了,我这马车太小,底盘轻,确实不太平稳,你晕车也是正常。”苏涟漪在旁安慰,说的都是实话。马车与现代汽车差不多,越是大的车越不容易晕,因其车身重、稳,反之亦然。
猫儿拽着被子蒙在脸上,呜呜哭得好不伤心,二小姐终于带她出门一次,她竟如此丢人的晕了马车,还吐在了马车里,将二小姐干净的马车弄脏,她真想跳崖一百次,下一次二小姐肯定不会带她出门了。
“涟漪,他怎么了?病了?疼?”在旁的除了苏涟漪还有一人,欧阳歉。
只要涟漪到了欧阳府,除非将欧阳歉支开,否则他就如同尾巴一般跟着苏涟漪,很喜欢和她玩,现在自然也是紧跟不舍。
涟漪看着猫儿好笑,觉得这猫儿也天真得可爱。“她是病了,而且心情不好。”回答欧阳歉。
欧阳歉想了一想,而后点点头,“心情不好,吃一些好吃的,心情就好了。”
涟漪眸子微微一转,计在心来,“欧阳公子,今天我还有一些事要忙,可能不能留在贵府上了。”
欧阳歉一听,急了,“涟漪,你……你这是刚刚来的。”
涟漪笑着点头,“恩,是啊,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帮忙。”
这是第一次有人求欧阳歉帮忙,后者自然十分兴奋,一下子竟将苏涟漪要离开的悲伤忘了,“好啊,涟漪你说,我去做。”
涟漪伸手指了指床上被被子包成一团的小人儿,“她病了,我不能带她离开,我想麻烦你帮我照顾她、陪她玩、哄她开心,好吗?”
床上的猫儿一愣,赶忙掀开被子,一张小脸泪眼婆娑,“二小姐,您不要猫儿了?呜呜呜。”
涟漪才不管这些,选择了视而不见,“欧阳公子,你能答应我吗?”
欧阳歉拧眉想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床上的猫儿,点了点头,“好,涟漪你放心,我会照顾她。”
猫儿生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领口,一张小脸瞬时苍白,“二小姐,猫儿不要。”她听人说过,这些有钱人家的老爷都很坏,会欺负女孩子。
欧阳歉今年四十有七,但因其心智不健全、头脑简单,虽被苏涟漪想尽办法的教育引导,其智商勉强仅有十岁左右。他的眼中没有红尘中人的事故和沧桑,还是如孩童一般纯净。
加之其过去的几十年被封闭在家,足不出户,未受到紫外线的侵蚀,其皮肤也是十分白皙娇嫩,配上他清瘦的身材,看起来根本不像已过不惑之人,倒像未到而立之年之人。
欧阳歉面容俊美清秀,鼻高脸长很像欧阳老先生,但其眉清目秀的劲儿却如同女子,想来,是像已故去的欧阳老夫人吧。
涟漪身子前倾,胳膊支在床上,贴在猫儿的耳朵旁小声道,“这个猫儿你不用担心,欧阳公子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他心智有问题如同孩童。按理说我应来照料,但最近公事太忙。猫儿不是总想为我分担吗?那一次就看你的了。”
猫儿惊恐眨着水汪汪得大眼,“二……二小姐,奴……奴婢要怎么做?”
涟漪笑着,“不用刻意,只要顺着我的意思做,陪着欧阳公子玩就好了。”说完,便直起身来。
“涟漪,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欧阳歉好奇。
涟漪答,“我叮嘱猫儿,让她听你的话。她的名字叫猫儿,那接下来三日,我的猫儿就拜托你了,三日之后,我来接她。”说得好像将物品寄存一样。
猫儿一下子急了,“二小姐,奴婢要在这呆三天?奴婢……奴婢想回家,二小姐若是忙,奴婢自己走回去就好,奴婢认识路。”急得又要哭。
涟漪背着欧阳歉,对猫儿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不许反抗。
猫儿无奈,抓着被子,怯怯地看着两人,金豆子又如同不要钱似得。
“欧阳公子,你看猫儿心情十分不好,那就拜托你了,三日之后,若是你将她照顾得很好,我会好好感谢你的。”涟漪又道。
欧阳歉一拍胸脯,“涟漪放心,交给我了。”
苏涟漪心底阴暗一笑,嘿嘿,一箭双雕,一次解决两个麻烦。真是碰了个好巧,若不是猫儿今天非跟来,她还想不到这么做呢。“那欧阳公子你忙,我去找欧阳老先生说几句话。”
那欧阳歉又一顿拍胸脯保证,而后,涟漪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去往欧阳老先生的书房。
苏涟漪的时间从来都是紧的,争分夺秒,而如今更是紧,因云飞峋带领东征军已打到了怀靖城,胜利指日可待,她要在离开京城前,想一个办法或找到什么合适的人,专职打理她的产业。
欧阳老先生正在作画,水墨丹青,从前是书画好手,却因家中不行再也没心情提笔。如今看着儿子一日日康复,他的心情也重新平稳祥和,这一日清早更是来了兴致,重拾了画笔。
徐昌见苏涟漪到,便恭敬通告了声,欧阳尚默赶忙放下了笔,站起身来迎接,“涟漪,你来了?”
有丫鬟为苏涟漪撩开书房的帘子,涟漪优雅抬腿跨过门槛,一抬头,看见老先生容光焕发,心情也好了几分。“老先生,上午好。”
苏涟漪刚入内,边有丫鬟端着香茗送上。
“来来,涟漪看看老夫的这幅字画如何?”欧阳尚默笑着伸手一指桌上的字画。
涟漪心中好笑,她哪懂什么字画啊?从小在这审美方面便没什么天赋。虽是这么想着,却还是款款而去,貌似很仔细地看了,又想方设法的夸了,书房内洋溢欧阳尚默那低沉的笑声,是少见的欢愉。
“欧阳老先生,这几日我也许会忙,三日内不会到贵府,欧阳公子方面,我将我的贴身丫鬟猫儿留了下来,那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单纯,正好训练下欧阳公子待客及照料他人的能力。”涟漪道。
欧阳尚默呵呵笑着,“老夫知道了,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涟漪点了点头,“那此事便这么办了,老先生您忙,涟漪告辞了。”她还要去妆品厂看看。
“好,去吧。”欧阳尚默对苏涟漪的决定从不怀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心中却有一些不解。因苏涟漪给他的印象并非是那种追求名利之人,为何在产业上如此拼命?
涟漪告了退,便款款从欧阳老先生的书房而出,想到未来三天不用再在苏府和欧阳府两头奔跑,也轻松了许多。
无巧不成书,此时此刻,苏涟漪想不到的是,她这投机取巧的临时决定最后竟改变了欧阳歉和猫儿的命运,当然,这些是后话。
苏涟漪的马车被欧阳府下人们整理了干净,先是清理了车内的污秽之物,而后将车帘、窗帘都打开通风,确定了不再有异味后,点了一些宁兰熏香、加了一些薄荷在里面,而后将窗帘、车帘重新放下,在车内放了小型红铜镂空火炉,将车厢内轰得干燥温暖。
涟漪上车,车夫赶车,一路向东,去往妆品厂。
……
一晃,五日便过去。
自从上一次涟漪将猫儿送到了欧阳府,由欧阳歉“照顾”后,两个人竟结下了情谊。
猫儿纯真善良,知晓了欧阳歉的病症后,可怜心疼他,十分耐心地陪着他习字、玩耍。而欧阳歉也十分喜欢和这名为猫儿的女子玩耍,两人一个智商低、一个情商不高,竟玩到了一起。
欧阳尚默很高兴,他早就抛开所谓的虚荣和面子,只要儿子开心就好。于是,三日后,欧阳府清早派马车来接猫儿,晚上再派马车来送猫儿。
而猫儿也不是盲目和欧阳歉玩耍,每天夜里归来,涟漪都要洗洗问猫儿两人做了什么,欧阳歉的表现如何,第二天的计划又是怎样。猫儿十分严格的执行,二小姐说啥,她就做啥。
夏初萤笑言,苏府最忙的两个人便是苏涟漪主仆二人,与她们二人想必,她还真是闲得发慌。
这是初萤的玩笑,其实她也帮了涟漪不少忙。除了管理苏府大院,更是帮涟漪把关账目等等,涟漪对其感激非常。
一晃,又是一个五日。
苏涟漪旗下的产业,妆品厂和制铁厂的影响力并驾齐驱。前者,征服了鸾国乃至天下的女人,后者,则是征服了男人。
制铁厂方面,一方面在陆续研发新产品,另一方面则是接到了大量订单,除了那“火锅”,更是有其他物品。苏涟漪的机械制铁厂管理严格、手艺高超、价格公道,最主要的是保密机制特别好。
于是,鸾国上下的商人们需要大批铁制品都送来图纸和订单,委托机械制铁厂来制作,而只要制铁厂接到了订单,定下了时间,便会按时保质保量的将产品送到客人手中。
制铁厂,一扩再扩,从建厂到如今仅仅两个月有余,已从当初的三十名大小工匠扩展道了三百余名,那厂房也是一扩再扩,买下了周围百姓们的地,制铁厂的厂房已延伸如同一片小城。
此时为冬季,严寒,冰天雪地,但制铁厂周围温度却明显提高许多,因那打铁的众多火炉日夜开工,连制铁厂周围左右的雪地都已融化。
另一方面,妆品厂。
因为投入大量器械和原材料,又招募了大批女子工人,产量大增,十天的时间,竟将挤压了两个月的订单都赶了出来。
苏涟漪对外放宽了“政策”,从前的订单每人只接一套妆品,但如今,可增到两套。
大小贵妇们都欢欣鼓舞,无形中对那些神仙方的仿制品进行了一大冲击。
日进千斗,也许夸张,但此时的苏涟漪可以说是大量敛财,那些富商、贵妇们恨不得带着钱财挤破头皮的购买苏涟漪的产品。而苏涟漪的大名也早已在鸾国传开,上到权臣贵族,下到普通百姓,都知鸾国商界奇女子——苏涟漪。
有时涟漪听着这名头十分哭笑不得,只因……她分明是个医生好吗。
妆品厂不像制铁厂那般顺利,只因这管事上。制铁厂管事乔六认文识字,且从小便是商铺学徒,可以说稳扎稳打地爬到这管事位置,无论是学识还是经验更或是经商天赋都异于常人,所以可以将这大型制铁厂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妆品厂管事吴氏却不行。她从前只是一农妇,虽识得一些字,年轻聪明又手脚勤快,但到底比之经商之人还差了不少的素质。
从前产量小、订单小,妆品厂可以说是小作坊性质,吴氏和赵氏可以依据生活经验处理,但随着工厂估摸的扩大,面对众多订单、账目和一切重要决策,就慌了手脚,拿不定主意。
涟漪曾试过为吴氏讲解,确实是有效果的,但效果微弱。知识易学,但观念难改。指望着吴氏这个种了几十年田的农妇摇身一变为超级管事,确实不太靠谱。
因为吴氏无法操持这大型妆品厂,苏涟漪只能每日来妆品厂亲自定夺,牵了不少精力。
黑色小马车在路上不急不缓地跑着,涟漪在马车中闭目养神,马车内有欧阳老先生送的红铜小火炉,马车内暖呼呼的,很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涟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方面缓解下大脑的疲劳,另一方面让自己清醒一下。因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接下来她还有应酬在身。
妆品厂是个难题,她必须要尽快找一名能干的管事,但到底去哪里找?任何一个管事从物色到聘用,都要花费很多时日,一个人的品行,只能慢慢去品。
乔六是她从李玉堂那里挖来的,难道再去找他要一个?
提到李玉堂,涟漪才惊觉,两人已经十几日未见了,也不知他这十几日在忙什么。听欧阳老先生说,李玉堂偶尔去欧阳府,和欧阳歉聊一会天,而后听从欧阳老先生教导后,便离开,不做停留。
总觉得李玉堂在躲着她,难道因诗北之事,他生气了?
想想应该是如此,那种事换成谁都生气,那不是拿人当猴耍吗?不行,她得抽时间将李玉堂叫出来,好好赔礼道歉才是。
至于管事……实在不行,还得拜托欧阳老先生。
涟漪无奈,她不想再去麻烦欧阳老先生,但事与愿违,不知从何时开始,欧阳老先生一直默默地帮助她,而她也早已习惯了凡事有老先生的指导和教育,欧阳老先生就如同慈爱的祖父一般,护着晚辈,让她感动。
马车入了县城闹市区,在那五层豪华酒楼——丰膳楼前停下。
涟漪出了车厢,车夫放了车凳,涟漪踩着车凳款款而下,一举一动无比优雅。
丰膳楼进出之人、来往行人,看见苏涟漪,都忍不住投以目光,心中惊叹、眼中惊艳。惊叹是这名女子竟可以突然间名声大噪,而惊艳自是因涟漪的容貌举止。
她喜欢梳髻,不像时下年轻女子那般喜欢将乌黑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身上,或弄一些留海若隐若现遮在眼前,显得女子眼神朦胧悠远,神秘美丽。苏涟漪从来都是将头上浓密如海藻一般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个简单的发髻,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