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庆,有“新妇忌踏阈”的禁忌。桑叶昨天才嫁到郑家,至少一个月内不能四处串门子,仅仅只在村子里转转不去别人家里就没关系了。
夫妻俩知道这个忌讳,在遇到人后就站在门口闲聊几句,多是郑凛向桑叶介绍自己跟这家人的关系,桑叶该如何称呼等。
如果被介绍的人辈分比郑凛低,年龄也比他小,都会主动跟桑叶打招呼;遇到长辈和年长的同辈,桑叶便大大方方的问好,给人的感觉就是随和知礼。
桓儿在书院里待了几个月,礼仪规矩更是没话说,他紧跟着娘亲随郑叔叔教的称呼喊人,倒是得到“懂礼”“乖”之类的夸赞。
不管这些村民心里对郑凛娶一个带娃儿的寡妇抱有怎样的心理,面上俱是客客气气。这不单单是给郑凛面子,也是桑叶那一溜儿的嫁妆很能唬住人。
没有人是傻子,只要不是跟郑家有过节,这些村民不会平白得罪人。更何况桑家有个作坊,有块大花田,带着村里人一道赚钱的事,早在上郑村这边传的沸沸扬扬了。他们很清楚跟桑叶交恶不一定有坏处,但是交好肯定会有好处。
桑叶的记性不错,被郑凛带着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儿,遇到的人记下来了一小半。等一个月后能串门子了,慢慢的就会熟悉起来,这会儿倒是不用急着融入进去。
村子里面逛完了,郑凛便带着桑叶往村外走,带她去地里转转。
“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郑凛还记得媳妇儿早上起床都困难,如今走路也有几分别扭,担心媳妇儿走累了,便提了这个建议。
桑叶确实有些累,主要是腰很酸,腿有些无力,闻言四下里看了一下,只看到光秃秃的田野,不禁疑惑道:“这里有歇息的地方吗?”
郑凛笑了笑没有说话,牵着桑叶的手继续往前走。桑叶也没有追问,另一只手牵着桓儿跟了上去。
“到了。”郑凛指着跟前的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垫在了上面:“坐吧,等会儿认好咱们家的地就回去。”
桑叶没有那么矫情,弯腰把衣服拿起来塞到男人的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舒服的叹了口气:“石头上干净着呢,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了。”
桓儿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坐下来,小身子靠在了娘亲身上,伸长了两条小腿,觉得这样确实很舒服。
看着举止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母子俩,郑凛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把衣服穿上了,然后坐在了桓儿的身边,伸手揽住了媳妇儿,也把桓儿拥在了中间。
秋天的是凉的,秋风是凉的,秋日却是暖的。桑叶靠在丈夫的肩头看着苍茫的田野,忍不住问道:“咱家有多少田地?每年出产的粮食够吃吗?”
郑凛闻言,开玩笑道:“怎么,怕为夫养不活你?”
桑叶一脸严肃:“不,我是怕你养不起我。”
养不养的活和养不养的起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如果只求温饱,手脚勤快些怎么也饿不死,可是想要顿顿有肉吃,光勤快还不够。
虽然媳妇儿这是在开玩笑,但是郑凛并没有把它当成玩笑来对待,如实的对妻子说出了自己的家底和接下来的打算:
“目前家里的地不多,交完税粮后粮食只够吃半年,剩下的粮食要到镇上买。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前两年跑商赚了一点银子,如今手上还有几十两,我打算过阵子继续跑商,等攒够钱就多买些地,到时候佃给别人种或是请人种都行。”
桑叶不敢置信的瞪着男人:“只剩下几十两?其它的给我置聘礼花光的?”那些聘礼的价值她估算过,至少有三百两。
郑凛点了点头,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下:“本来不止这么多,只是以前没打算娶妻,挣的银子大多被我用掉了,要不然给你的聘礼还能再好一些。”
“你、你是不是傻呀……”桑叶瞪着男人,除了这个“傻”字,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我不计较你给多少聘礼,也不在乎成亲的排场,你就不知道随便花个几十两,把剩下的银子存起来么?谁家像你这么傻,娶个媳妇儿把所有的家底赔进去。”
家境贫困的人家为了娶妻,确实有可能掏空所有的家底,可是条件稍好一点人家肯拿出一半的家底就算大方了,哪会像这个傻子,把大半的家底用来娶妻了,这不是傻又是什么?
此时桑叶不知道,就剩下的那几十两也是男人考虑到跑商需要本金才留住的,不然也早就添到聘礼里去了。
听着妻子的责骂,郑凛不仅没有生气,脸上还露出了有几分傻气的笑容:“娶妻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就算你愿意将就,为夫也不能委屈你。”
他只怪自己给她的不够多,如果早知道会遇见她,他一定努力攒钱,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
桑叶怔怔的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一时间心里涌上了酸甜苦辣各种滋味。这些滋味最终又化作了浓浓的甜,汹涌的沁入到了她的心田。
她眼眶泛红,忍不住抬手捶了他一拳:“别以为你说这些好听的哄我,我就不骂你了,就没有见过你这么傻的人,我也是瞎了眼,怎么偏偏就瞧中了你这个傻子!”
郑凛任凭媳妇儿的拳头打在身上,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眼底的柔情更是留不住的要溢出来:“这说明你也是个小傻子,咱俩傻子配傻子,天生一对!”
桑叶握成拳的手没办法继续打下去了,她傲娇的背过身子偷偷的抹眼睛,不想让这个胆敢跟自己贫嘴的家伙得意。
郑凛见状,也假装没有看到,只是把人搂的更紧了。见夹在中间的桓儿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他抬手捏了捏小家伙儿的脸,心情颇好的解释道:“叔叔跟你娘这不是吵架,而叫打情骂俏,等你长大了遇到喜欢的姑娘你就……嘶——媳妇儿,饶命!”
桑叶的纤纤玉指重重的掐在男人的腰上,羞恼道:“桓儿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你竟然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真是、真是不要脸!”
这家伙成亲前瞧着是个正人君子,成亲后就活像个老流氓了。明明今日滴酒未沾,怎么就跟昨晚一个样?还是说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自己以前眼瘸了根本就没把人看清楚?
郑凛一时忘形就没顾上桓儿的年龄,如今被媳妇儿掐着肉不松手,哪怕不怎么痛他也要作出痛的模样让媳妇儿消气,嘴里还不住的讨饶道:“媳妇儿,为夫知道错了,以后保证不在桓儿面前胡说八道。”
“哼,再有下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桑叶也不想吓到桓儿,放出威胁的话后就收回了手,拉着桓儿站了起来:“你郑叔叔就喜欢胡说八道,桓儿不要听他的话!走,咱们娘俩到地里去,不要带他。”
桓儿有些同情的看了眼郑叔叔,随即站起来跟上了娘亲,另一只手却在两个大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捂着嘴偷偷坏笑。
……
从地里回来,日头已经游到了西边,开始一点点往下坠了。孟氏正在院子里收红薯,郑春香也在一旁帮忙,桑叶和郑凛喝了口水就帮忙把一筐筐装好的红薯抬到屋子里。
红薯有不少,一些个头小的要挑出来留着喂猪,个头大的就用来晒成红薯干,到时候用油炸熟了,就是老少皆宜的零嘴儿。当然,生吃也不错,有韧劲也很甜,很适合给小孩儿磨牙。
不过红薯得放到打霜后做成红薯干才最好吃,那个时候红薯本身又脆又甜,就是生吃也是甘甜多汁。这会儿收着一筐筐红薯,桑叶的脑子里就全是红薯的各种吃法了。
将所有的红薯都堆到了屋子里,孟氏就拿着菜篮子急急忙忙的去后面的菜园了。桑叶不好意思顿顿饭都让婆婆做,便到厨房里收拾食材,为烧晚饭做准备。
郑春香见状,连忙要进来帮忙,被郑凛打发去照顾几个小的,自己溜到厨房里准备给桑叶打下手。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明天早上回门的事。
生怕这傻子又弄一堆东西拿去娘家,桑叶就说道:“我爹娘不计较那些俗礼,明天随便拿点东西就好,我看井里吊的肉还有一些,拿一块就很不错。”
知道妻子是为自己省东西,郑凛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回门礼在接你回来前就准备好了,就十斤猪肉和鸡鸭各两只,其他的糖和点心家里也还有,明天一道拿去,不用再另外花银子,已经够省了。”
桑叶眼角一抽,冲男人翻了个白眼:“这回门礼够重了,你当你家开养猪养鸡养鸭场呢!”
郑凛一愣,想了想就说道:“要不咱们家就开个养猪场?”
话音落下,他自己就先摇头了:“还是算了,猪也好,鸡鸭也好,多了就难伺候,味道也重,养好了还不一定能卖出去。”要是不幸染上疫病什么的,一年就白干了。
桑叶就更没有把这个提议当回事了,不过话题也从回门礼转到了置业上:“我手里有些银子,等这阵子过了就去看看能不能买到良田,等以后有钱了就置个庄子什么的,发不了大财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
郑凛一听,毫不犹豫的反对:“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你的银子你自己留着傍身,你想置地也好,买庄子也好,你想要什么为夫都会为你挣回来。”
这话无疑很让人感动,可桑叶感动归感动,却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管,试图说服他:“夫妻一体,这个家是你的也是我的,你能出力我怎么就不能了?难道你的能是我的,我的就不能是你的了?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听着似乎很有道理,郑凛也颇为感触,只是他跟世上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总觉得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一旦用了女人的银子就是吃软饭,尽管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是以桑叶把道理都说明白了,他依然不肯松口:“我的是你的,你的是你自己的,无论如何你的嫁妆不能动。”
见男人一脸坚决,桑叶就知道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服他,想了想便暂时打消了继续说服的念头,妥协道:“行行行,你想自己挣你就自己挣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将来我要是用自己的嫁妆买个铺子做什么的,你也不许反对。”
郑凛刚想说为夫给你买,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全部家当只有几十两银子,就没有底气说出口了,闷闷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心里却琢磨着怎么样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挣到银子,好给媳妇儿买买买。
……
夫妻俩待在厨房里帮忙,就完全没有孟氏插手的余地了。孟氏妥协了,放手让儿子儿媳妇烧晚饭,自己到院子里烧水跟女儿一道给孙子孙女们提前洗澡,最后就连桓儿也被她按在了水盆里。
等五个小家伙儿洗刷干净了,晚饭也熟了,郑老头也从地里把散放了一天马和牛牵回了圈儿里,还放了一捆稻草进去,让马和牛晚上也有得吃。
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你闹闹的吃了个晚饭。碗筷一放下,郑春香就主动收拾拿去厨房洗了。桑叶见她不干活儿似乎就很不安,只能由着她去了,心里对这个小姑子的同情又添了几分。
稍稍消食后,郑凛就迫不及待的把桑叶拽回了房间,顺道拎了一大桶刚烧好的开水倒在了浴桶里,等调好水温后就让桑叶去洗澡,自己就去院子里专门洗澡的屋子里了。
浴桶比桑叶在娘家用的那只还要大,关上房门脱衣服的时候,她也没有多想,只当男人粗枝大叶买大了,于是身心愉悦的泡在了浴桶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用丝瓜络擦洗着身子。
结果洗了不到半刻,房门就猛地被推开了,门口站着的不是刚刚去外面洗澡的那人又是谁?
对上男人灼热似火的目光,桑叶还有什么不明的?她在心里狠狠地啐骂了一句“色胚”,就赶紧把身子没入了桶里,嘴里也没忘记出声赶人。
仿佛没有发现桑叶的拒绝,郑凛一边抬布往浴桶边上凑,一边动手脱掉仅着的亵衣亵裤,本就低沉的声音变得更加暗哑:“媳妇儿,我们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