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电话挂了。
典型许玉娥的作风。
再怎样,都是自己的爸妈。蔓蔓回身拎了个包,杜宇初夏都不在,因此向刚来帮忙的店里小妹说一声自己要出去,急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往火车站赶。
北京哪里都喜欢塞车,画廊离火车站并不近,蔓蔓搭着出租车一路赶往火车站,中间接了不少于二十几个许玉娥的催命电话。到最后,打得她的手机都没电了。
总算在北京火车站里的肯德基,找到了父母和媛媛。
看到大女儿出现,温世轩一张老脸浮现出笑容,穿着双拖鞋迎上来:“蔓蔓,累了吧,来,把包给爸,坐会儿。”
“爸,小背包,不累的。我坐车来的,不用坐。”肯德基里面人多,不可能有多余的空位,蔓蔓让父亲坐回自己的位子。
可温世轩说什么都不愿意坐下,问她要喝什么,是要去柜台帮她买汽水。
见他们两个让来让去没个消停,和媛媛一同上完洗手间回来的许玉娥,眉头一皱:“蔓蔓,你怎么又穿成这样?不是在北京混得挺好吗?”
蔓蔓在装裱间工作,从来穿的都是最简单的衣服,再说,她来北京是为赚钱,不是为消费。瞅向自己一身简单的衬衣和蓝色长裤,不以为意地岔开话题:“妈,你们过来应该与我先说好,我好安排你们住的地方。”
“我就说嘛。”温世轩急着接上大女儿的话,生怕老婆念大女儿。
“有钱会怕没有地方住吗?”许玉娥一句话嫌恶地打发掉老公和蔓蔓,给小女儿媛媛手里塞奥尔良烤翅,“你在火车上嫌东西不好吃,你爸知道你爱吃鸡翅膀,给你买的。”
看眼与姐姐并肩站立的父亲,媛媛撕开包装纸,啃着鸡翅:“我知道爸最疼我。”
做父亲的,女儿再怎样都是心头肉。媛媛这么说,温世轩自然高兴,道:“如果你喜欢,吃完不够,爸给你去再去买。”
一家人挤在一张两人的小桌台,温世轩不敢坐,蔓蔓也不敢。两个位媛媛和许玉娥各分了一个。温世轩给一家人都买了可口可乐,奥尔良烤翅两对和两个汉堡包,预计了老婆以及小女儿的分,没有算自己的。许玉娥却也不敢吃,全部都塞到媛媛手里:“多吃点,你在火车上都没有吃到东西。”
“我说——”看老婆偏心成这样,温世轩想说又不敢说,干脆起来,“蔓蔓,你渴了吧。爸给你去买汽水。”
“爸。”蔓蔓赶忙拉住温世轩,笑吟吟地说,“你这话说了三遍了,我都说了我不喝汽水。”
吞吞口水,温世轩还想说什么。
蔓蔓安慰老爸:“爸,别担心。我知道妈她这是气我,故意的。”
“哼。”许玉娥咬一口吸管,明显是听到大女儿的话了,一不做二不休,“蔓蔓,你心里只有你爸没有我这个妈和妹妹了,是不是?上北京一句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你不见的那天,媛媛第一个发现,在家附近整整找了你两三个小时,功课都耽误了,就怕你这姐姐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蔓蔓的眼扫到妹妹那里,媛媛一触她的眼神马上躲开,心里有了数,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眯眯笑道:“妈,我知道了,是我不对。不过,媛媛如果在这边上学,北京可大了,找人不能这样找,有什么事记得先打我手机。”
许玉娥被大女儿的话堵的,呛了口水。
媛媛不悦地向母亲撇眉:母亲撒谎都不会撒,每次都被姐姐一句话枪毙显出原形,还不如不说。
见状,温世轩急忙把大女儿拉到一边解释:“你失踪那天,你妈确实到处去找你,忘记怎么打你手机了。媛媛回家后,陪着你妈找的。”
事实上,或许许玉娥一开始是心急找了,但可能找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后来听温世轩一说,找都不找了,一股子气,再度后悔生了她这个女儿。
等媛媛吃完,一家人拎着大袋小袋,出火车站截出租车。
手里拎的是媛媛的画笔和画板,蔓蔓走在父亲后面,看父亲两只手各提沉重的彩条编织袋,脚上穿的是拖鞋,一条蓝裤洗得发白。相比下,许玉娥因是想到北京来了,穿得稍微考究一些,选了件去年新春买的缀有珠子的套头衫。
妹妹媛媛在母亲的极力打扮下,蕾丝圆领的连衣裙,小跟凉鞋,背了个白色的奥利弗背包。
蔓蔓记得,这个背包妹妹是和温浩雪一块去专柜买的,那天向母亲要的钱,一去花掉两百。两百块买一个包对他们家是大数目,温世轩发火,许玉娥发了小牢骚,媛媛当场爆脾气:我到时候一幅画卖十几万!
一幅画卖十几万,那是什么大师才能卖出的价值。
每想到妹妹这句豪言壮语,蔓蔓只是望着父亲的背,发现温世轩不知什么时候起,脊梁骨逐渐被沉重的包袱压弯了。
一家四口人,只有媛媛穿得最时尚,与他们三个格格不入,以至于出租车司机帮他们打开后箱放行李时,特意往媛媛身上望一望,对最邋遢的温世轩说:“你家小姐是来北京上学吧?”
老实的温世轩舔舔口齿,骄傲地昂起头:“是的,是我女儿,要来北京念书。”
蔓蔓看着,妹妹的头垂下来,几乎要垂到地洞里。眉尖微拧,对父亲说:“爸,你坐后座吧。我坐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