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性格内向,甚至是有些老实木讷,平日里不善言辞,彩票站的客人来店里聊天,他们更多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听着,附和着,很少参与其中的高谈阔论。
看着那样事无巨细的信息,安然几乎可以想象中他们是怎样笨拙而执着地用一种几乎让人厌烦的劲头,就着笔记里那些疑问没完没了的追问着店里客人,哪怕只是一句不知真假的传闻都无比认真地记录在笔记里,后面再标上一句“不知道真的假的”的小标记,甚至还注示着,哪句话是哪位客人说的,有些话下次还要再问问等等。
这厚厚的笔记里,密密重重,大大小小的一笔一画间无一不倾注父母对她的那份从不说出口的爱。
这份那样的深,那样的广,就像是蔚蓝无垠的海洋,你以为自己知道它有多深,有多广,其实你对它的认识永远不够,永远看到的只是它的一部分而已。
安然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纵容,原本只是想把自己收集的信息拿给他们看看,分享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想着将来在自己犹豫不定的时候,请他们帮着给出出主意。
后来他们把她整理的笔记要过去,也没告诉她会再抄录一份,她只当他们是想了解了解。在那之后,他们便时常问她一些问题,她还以为他们不过就是关心的问两句。
在她以为,她认为,她浑不在意的时间里,父母默默的将她的笔记重新抄录,将她随口的解答认认真真的记下来,放在心里,不断的收集着那些五花八门的信息和资料,然后不声不响的仔细装订好,将那份沉甸甸的心意无比自然,仿佛不值一提般满不在乎放在她的手里。
手里的笔记,心里的感动,连同前一世父母的那份没有原则的纵容和宠爱的回忆……前世,今生的爱,在刹那间融合汇聚到了一起,像是奔涌的潮水。
这份沉默的爱意袭来得如此突然,让安然毫无准备,倾刻之间,有如海水倒灌,心里的感动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化,瞬间满溢而出,让她好象除大哭一场之外,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中这一刻的感情已经不能仅仅用一个简单到简陋的“感动”来形容,而确切的说那是一种幸福到心酸的味道,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这么的想哭,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止都止不住。
大概就是传说中幸福到痛哭流涕的感觉吧?
安然觉得她这种因为幸福而大哭的表现挺变态,挺矫情,挺丢人的,然而无奈感动的事又不受自己控制,憋都憋不回去。而且感情这事吧,复杂微妙得很,尤其是这种变态的感觉,解释不清楚不说,还容易把老爸老妈给吓着。
于是乎,她这感情一上来,就那么屁滚尿流地跑上了楼,冲进了卫生间,把自己关在这没人的地方哭个……痛快,也幸福个痛快。
安然一边哭一边想,怪不得人们形容父母对子女的爱有时会用“宠溺”一词。她以前还觉得这只是个形容词,这会儿才觉出词里的含义是如此之精妙恰当。
在父母给予的爱中徜徉,一个不留神真的是容易呛水啊。
安然这边幸福的流着眼泪,没蛋也疼的感慨着,楼下的安国庆和李彩凤还在原地一心等着女儿方便回来,好跟她研究研究,聊一聊最近收集的这些信息,再听听她自己心里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打算。
可左等这位也不出来,右等这位也不出来,等到安国庆都有点担心了,“小然这是咋地了?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出来,不会是闹肚子了吧?”
李彩凤也觉得有些奇怪,她的脾气急,坐不住,直接找上了楼,皱着眉去敲厕所的门,“我说你是掉抗里了是怎么的?你这丫头,我跟你爸等你呢?怎么还不出来?”
安然哭得忘我,哭得尽兴,哭得幸福到把这茬儿都给忘了,突然一听老妈咣咣凿上了卫生间的门,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拿手抹着脸上的一片狼藉,一边急急忙忙地撕了手纸拧鼻子一边努力将声音伪装得尽量正常一点,“……我……我有点拉肚子,还得再待一会儿。”
至少得眼睛没那么红了再出去,省得让眼利的老妈给看出破绽来,必然又是一顿盘问,这幸福到流泪的理由怎么听都有点那个……是吧?
李彩凤不仅眼睛利,耳朵也利,一听就觉得女儿的声儿不对,“你怎么了?说话怎么齉声齉气的?哭了?”
“没。”安然虽然齉着鼻子,让老妈给说个正着,心里有点慌,但语气却十分之干脆,或者应该说是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我就是肚子疼的。”
李彩凤自然是不信她这个,拉肚子再突然,也没这么个突然法儿,之前在楼下看着笔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毫无预兆的,突然而然的拉上了?
当妈的毕竟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女儿的,无论是她是八岁,还是八十岁,是原装的,还是重生的,是正常的,还是变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