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对每个默默为孩子奉献的父亲的最大褒奖。
一家三口,算上林泽四个人。温馨和谐地吃着这顿不算山珍海味,但足够暖心的晚餐。
福伯在一旁看着,眼角含笑,透着慈祥和蔼,心头却泛起一抹莫名感伤。
搁在普通家庭每天都会上演的温暖画面,到了韩家却可能一年也没几次,这是何等悲哀?
吃过晚餐,福伯帮着姐弟俩收拾行李拖上车,林泽则是被韩镇北留在餐桌上闲聊。
韩镇北从口袋掏出一包0.5的zhōng nán hǎi,十块钱一包,是燕京最受欢迎的平民烟。清淡,不如长白山辛辣烧肺,对于林泽这种老烟枪来说抽这种香烟无异于隔靴搔痒。
韩镇北撕开包装,摸出一根递给林泽,笑道:“这烟我八年没抽了,上次抽是老福替我挨了三枪。在医院昏迷了足足三个月才死里逃生。等他出院后我买了一包,跟他就着一瓶二锅头抽完那包烟。”韩镇北夹着一根通体雪白的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又说。“再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抽这烟是十八年前,那年我老婆难产死了。我的天也塌了。一个到现在我也查不出他是谁,什么身份,什么背景的年轻人递了根zhōng nán hǎi给我,跟我聊了一宿。把我打醒后他就不见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又去了哪儿。说来也奇怪,那年轻人小我十岁出头。但说的话,做的事儿比当年的我不知道强多少倍。”
韩镇北深吸一口,任由那清淡的烟雾在肺部循环一圈,而后目光深邃地盯着林泽,喷出一道浓烟道:“说起来,当年那个年轻人跟现在的你差不多大。我已经记不太清他长什么样子,但我永远也忘不掉他跟我打招呼的那句话:哥们,借个火。”
“我那会哪还有火,整个世界都冷冰冰的。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我都想随老婆去了。也许每个人的命运从出生那天就注定了。在我最低cháo,最斗志全无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并一巴掌打醒了我。然后不论我花多大力气,都没找到他的音讯。”韩镇北续了一支烟,将那个廉价到寒酸的打火机握在手心,轻身道。“这个火机是十八年前的那个,那年轻人点了烟,跟我说,你没火,那我送你一个。很便宜,他在路边摊花五毛钱买的。到现在已经是老古董了。我每年花十万保养它,不是缅怀什么,也不是伤chūn悲秋地想留一辈子,传给下一代。只是希望这一世还有机会见他一面,然后用这个火机帮他点支烟,就够了。”
韩镇北点燃烟,将那个外壳上绣着一个赤*裸女人的打火机小心翼翼放进口袋,缓缓抬起头,冲林泽说道:“来燕京之前我虽然对你说了那番话,但我不敢百分百相信你,因为我驾驭不了你,也cāo控不了你,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就是引狼入室。但现在,我彻底放心了。也要很诚挚的对你说声对不起。我韩镇北这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但在你面前做了一回小人。也算是破了戒。”
“理解。”林泽抽了一口烟,咧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笑道。“换做我是你,我比你更小心眼,更小人。指不定还得每天派十几二十人跟踪,做到你这份上,已经是极致了。”
“谢谢。”韩镇北破天荒地说了句谢谢。
第一次是十八年前冲那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说。第二次是林泽。他这辈子的唯一两次。
林泽不知道韩镇北今儿为什么唏嘘如此,而且是对着自己一个外人。但他知道从今往后,韩镇北不会再拿自己当外人。更不会再为了韩家姐弟试探自己。
对此,林泽没什么好开心,好欣慰的。韩镇北提防自己林泽不奇怪,换做谁都不可能大度到那份上。他关心的是韩镇北为什么要今天打开话匣子。跟自己一个外人打开话匣子。
眼眸中饱含深意地看了韩镇北一眼,似有所悟地捕捉到一些东西,却又不敢那么肯定,不那么确定。
韩镇北亲自送林泽出门,福伯驱车送三人前往机场。一路上韩小艺好奇宝宝似地问了林泽几个问题,他都答非所问地敷衍着。韩家大小姐气愤地捶了他几拳,便捧着电脑上网去了。
林泽却是微微回头,瞥了眼不特别高大,却隐隐透着一抹底蕴的韩家宅子。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
在之前,林泽只是保护这对姐弟,负责他们的安全。可连续两次回来燕京之后,他逼不得已并心甘情愿地卷入了豪门之争。他知道,燕京这只原本只对韩小艺张牙舞爪的洪水猛兽从这刻开始也向自己亮出了狰狞的獠牙。
但他不慌,一方面是他发自肺腑地愿韩小艺这个聪慧可爱的女孩儿一世安稳。另一方面,则是他无法拒绝那个有着如山父爱的韩镇北的殷切期盼。
缓缓摇开车窗,任由那冷风拂面吹来,林泽点燃一支烟,手指触摸着口袋那包临行前韩镇北递给他的只抽了两根的zhōng nán hǎi,面目狰狞道:“妈的,这两趟燕京跑下来,老子也赶鸭子上架,成了个不大不小的红人。上流社会?看老子有没那运气搞上几个风sāo入骨的名媛贵妇。”
这一刻,是林泽向燕京上流圈发出挑战的时刻。不值得纪念感慨,却让前排假意玩电脑的韩小艺感动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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