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二姐好福气。”董阡陌随声附和。
“算了别提了,”董萱莹忽而又冷下脸来,“我可不敢跟某些人提起表兄送的礼物,免得又冒出一个阿桃阿李的,在别人背后嚼舌根。”这话里的“某些人”,直指董阡陌。阿桃阿李,可不就是桃枝么。
董萱莹回想过去半个月的种种不顺心,几乎每次都和董阡陌有关。
水榭弹琴,董阡陌弹出了她弹不了的《煎棠雪》,令她这个董家最出众的嫡女大失颜面;
书房提亲,韦棋画明知董家四千金中,与宇文昙最般配的是她董萱莹,可偏偏挑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董阡陌;
晚间花厅,一碗被加错调料的燕窝粥,父亲也出奇地偏袒董阡陌,这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最邪门的是柴房那把火,明明下人在风雨斋外捉到了丫鬟桃枝,打晕后丢进火里,谁想一没把人烧死,二寻错了下手对象。
董阡陌全身而退,只能说她的运气太好,可她不会一直这样走运下去!
“四妹,你说咱们家是不是有小人作怪,该不该找个道士、道姑之类的来驱驱邪气?”董萱莹凉凉发问。
对于董萱莹话中的咄咄逼人,董阡陌仍是一副乖乖巧巧,将懂未懂的样子,脸上只能看到温顺的笑意。
“二姐言之有理。”她说,“不过寻生不如寻熟,咱们和律念师太都这么熟了,何不就请她?”
一提到律念,董萱莹的噩梦又回来了,顿时花容变色。
“哎呀,说了这会子话,肚子都空了,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可吃的。”董怜悦问,“二姐四姐你们同去吗?”
董萱莹扫了一眼董阡陌,冷笑道:“看四妹也不像饿的样子,五妹你自己去吧。四妹,我有个花样想请你帮我描了,你进来拿吧。”
董阡陌顺从地跟进屋里,董萱莹拿过本花木图册,翻了几页,找出几张曼陀罗花的工笔花样,放到董阡陌手上。
“本来我想自己描的,可昙表兄说了过几日会安排我进宫为太后抚琴。”
董萱莹话中的得意是那么明显,“光练琴就够我忙的了,可花样又是着急要用的,都是入宫穿的裙子上要绣的花,交给其他人做我都不放心。还好四妹你清闲,又肯帮我分忧。”
董阡陌微笑道:“当然了,我是家里最清闲的人,巴不得二姐能用得上我。自从右手不能使力,无法弹琴后,我就喜欢做女红打发时间。如果二姐不嫌我手笨,描完花样再帮二姐绣到裙子上的时间我也有。”
“那再好不过,”董萱莹也笑道,“外面绣娘做的东西,总不如家里姊妹的手艺巧。尤其四妹你,手艺之外,心思更巧。”
董阡陌谦道:“阡陌或许有一两分巧,二姐你却有十二分的灵巧和天赋。阡陌祝二姐马到成功,博得太后欢颜。”
“那么就拜托你了,”董萱莹将几张花样塞给董阡陌,别有所指地说,“四妹,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能做就做,实在做不来,还是不要太勉强为好。”
她的话外音是说,董家姊妹中,没人比她董萱莹更适合立于宇文昙之侧。她希望董阡陌认清事实,够不到的东西就不要乱伸手。
“阡陌谨记二姐教诲,一定带在身边,常常提点自己。”
董阡陌接了纸,收进袖中。
出得西厢,遇上了宋氏身旁的王嬷嬷。王嬷嬷用手帕擦一下汗说:“可算等到你回来了,四小姐这就跟老奴走吧?”
董阡陌奇怪地问:“是母亲要找我吗?不是说她去了法门寺还没回来?”
“请四小姐移步上车,车上面再同你细说。”
“那好吧。”
董阡陌随王嬷嬷上了马车,可马车走起来后,王嬷嬷竟出尔反尔,不和董阡陌多讲一句话,更不解释为什么宋氏去了法门寺,还急吼吼地把董阡陌也找去。
法门寺就在十箭之地的不远处,几乎刚上马车就又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法门寺的山门,比菜根庵简直是云泥之别。
走近去,路过的天王殿、大雄宝殿、文殊殿等处,每一尊佛像都是金光璨然,佛光慈悲,气象恢宏。
最后在三圣殿前停下,董阡陌踟蹰不前,被殿中的景象惊得一愣。
一口暗红色的松木寿棺摆在正中央的彩幡下,堂中除了宋氏、宇文昙和他的亲随季青季玄,居然连韦棋画也到了。
韦棋画身后的奶娘怀里,抱着毓王的长子小荔。
董阡陌立刻被吸去了全部注意力,脚下的步子都忘了迈。在王嬷嬷的再三催促下,她进了三圣殿。
居嬷嬷上前,二话不说摘走了董阡陌腰间香袋,抽了系绳,翻手一倒,一块碧绿透心的雕龙扳指托在掌心,跃入众人眼底。
“四小姐,你还有何话要说?”
问话的是亲随季青,那个在人后唤她“小陌”的男人。
众人形形色色的目光都落在董阡陌身上,董阡陌却两只眼睛不够用似的,直盯着奶娘怀里的奶娃娃瞧。
人赃俱获,她还能有何话说,就让居嬷嬷替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