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相色谱仪是化工研究中非常重要的实验设备,因为气相色谱仪损坏而足足两个月时间不能做实验,这个理由冯啸辰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相信的。不过,王宏泰要这样说,冯啸辰也不能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在撒谎,于是只能问道:“怎么,王老师,你们化工系的实验室里,只有一台气相色谱仪吗?”
王宏泰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又赶紧摇头否定道:“这倒不是。不过,其他老师做实验也要用到气相色谱仪,平常就要排队才能轮上。现在损坏了一台,就更紧张了。”
“既然如此,你们完全可以用课题经费再买一台啊。”冯啸辰道,“重装办给这个课题50万的经费,其中也包括了设备采购的费用。一台国产的气相色谱仪也就是5000多块钱吧,你们怎么不考虑买一台作为课题专用呢?没有设备,你们就只能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这两个月的时间价值,也不止5000块钱吧?”
“这个……”王宏泰的脸胀得通红,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了。他当然知道应该自己买一台设备来使用,而且在申请课题的时候,吴仕灿也这样交代过他,说有些常用的设备可以自己添置,以免学校里设备不敷使用影响了项目进度。他早就向董红英递了单子,要求采购一台气相色谱仪,但因为经费总额超出2万元的额度限制,董红英把这张单子压了下来。
可这种事情,让王宏泰如何向冯啸辰说呢?人家已经拨付了10万元,你告诉人家说自己被限制只能花2万元,对方会有什么想法?如果事情闹大了,学校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呢?
看到王宏泰表情异样,冯啸辰心里有数了。这中间显然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王宏泰不愿意说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家丑不外扬嘛。不过,王宏泰不说,不意味着冯啸辰就可以不管。装备科技基金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其中承载着太多的期待,不能随便给人拿去做人情。
两个人又聊了些闲话,冯啸辰便起身告辞了。他声称自己还要去其他系走一走,王宏泰也就没法留他,只能把他送出实验楼,看着他向其他系的办公楼走去。
“王老师,系里的事情,你刚才怎么不跟冯处长说?”严寒站在旁边向王宏泰问道。
王宏泰叹了口气,道:“这事让我怎么说呢?一说不就成了告高主任、屈教授他们的黑状了吗?”
严寒愤愤道:“告他们的状有什么不对的?本来就是他们做得不对嘛,我们研究生都知道这件事,都替你打抱不平呢。”
“还有这事?”王宏泰有些惊讶,转念一想,研究生里有各位导师的学生,相互之间传递点消息也是很容易的。自己的经费被瓜分的事情,外人不清楚,系里的人哪能不清楚呢?有些老师是为他抱不平,有些老师则仅仅是因为与屈寿林、吴荣根这些人有些龃龉,逮着一个机会就要说点闲话,这些话传到自己的弟子那里,再逐渐扩散,自然也就人人皆知了。
“严寒,你们研究生对于这件事是怎么看的?”王宏泰好奇地问道。
严寒道:“大家都觉得这事对你不公平。钌触媒这个研究方向,很多同学都挺有兴趣的,觉得是个非常不错的方向,反而是屈教授他们做的液相催化脱硫工艺研究已经很落后了,完全没有做下去的必要。系里压缩了你这个课题组的经费,挪给屈教授他们去用,大家都很反感呢。”
王宏泰在心里叹了一声,暗道高辛未作为一个系主任,学术敏感还不如研究生强,人家研究生都能够看出来的问题,高辛未居然看不出来。但这种话,他也不能对学生讲,只得不置可否地叮嘱道:“严寒,这种话你们几个就不要去说了,影响不好。”
“王老师,刚才冯处长好像对你的工作不太满意,你打算怎么办?”严寒问道。
“我再去找高主任谈谈吧。”王宏泰说道。
王宏泰去找高辛未不提。冯啸辰离开化工系之后,又到其他几个系去转了转,了解了一下这几个系的老师所承担课题的进展情况。各个课题组的情况不尽相同,有些进展很顺利,也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成果。有些则遇到了障碍,卡在某个环节一时难以突破。不过,即便是那些进展不顺利的课题组,遇到的困难也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冯啸辰是懂行的人,一听就能够听得明白是怎么回事,因此也不会责难他们,反而是鼓励他们不要有思想包袱,继续努力。
转了一大圈,等冯啸辰打算去科技处找张怀彬聊聊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冯啸辰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准备第二天再来。就在他走出浦交大校门的时候,一个人在背后轻轻喊了他一声:“冯处长!”
冯啸辰转回头来,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学生,正是在王宏泰的实验室里见过的那名研究生,冯啸辰记得他是名叫严寒的。冯啸辰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喊我吗?”
“是的。”严寒应道,“冯处长,我能跟您谈谈吗?”
“跟我谈谈?”冯啸辰愣了一下,问道:“你想跟我谈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