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显出讳莫如深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不便再说下去了,这种自由心证的话,只能是点到为止,如果说得太实,罗翔飞是可以揪着这句话找他麻烦的。
罗翔飞并没有计较程元定的话,他淡淡地说道:“那么依程厂长的意思,这次分包应当怎么做呢?”
“怎么做?”程元定看看众人,说道:“过去的方式就很好啊。我们虽然是分包,但我们的产品是直接面对用户单位的,不需要由日本人来做判断。罗主任,你想想看,用户单位是最终要使用这些设备的,他们能不关心设备的质量吗?如果我们的设备不合格,用户单位第一个就会不答应,哪里要日本人多一道手?”
“没错,我们过去和用户单位合作得很好,互相也熟悉,为什么要日本人再插一道手呢?”
“对啊,我们都是中国的企业,互相沟通也方便,有点什么事情也能相互体谅,让日本人在中间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另外几家企业的负责人也跟着鼓噪起来。
罗翔飞静静地看着众人,直到大家都说完了,他才说道:“各位刚才都说应当直接面对用户单位,还说与用户单位沟通非常方便。可是我想问问,过去几年里,你们和用户单位没有发生过矛盾吗?发生这些矛盾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这个嘛……舌头和牙齿有时候还干仗呢,我们和用户有点小矛盾,也不算个啥吧?”新阳二化机的副厂长邓宗白尴尬地辩白道。有关新阳二化机和滨海省之间的矛盾,在圈子里可是众所周知的,滨海省把官司都打到化工部去了。罗翔飞刚才说他们与用户单位有矛盾,邓宗白第一个就觉得这话是针对自己。
“有一些误会是正常的。”程元定也说话了,“就以我们北化机来说,前年帮定南省搞过一套石油炼化装置,当时也出了一些岔子,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后来事情解决了,大家就没什么矛盾了。定南省化工厅的那个王厅长,每次到我们这边来出差,我都会请他喝酒,大家关系好着呢。”
罗翔飞心里明白,真实的情况远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轻描淡写,由于产品质量存在缺陷,这些企业与用户单位之间都发生过或大或小的冲突,有些设备几经反复才算是过关了,给用户单位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这些用户单位因此也对制造企业充满了怨念。像滨海省这一次非要从日本引进原装设备不可,就是因为对新阳二化机失去了信心,邓宗白非要说这只是一些小矛盾,实在是文过饰非了。
“我们决定采用这样的方法,也是各省的用户提出的要求。他们担心直接与你们各家企业对口联系,会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从我们重装办的角度来说,也认为以日方作为总包,并且对所有设备负责,是更为合适的,这不仅仅是为了保证产品质量的一致性,更是为了让你们各家企业能够有机会接受国际先进企业的监督,了解国际规则。”罗翔飞对众人说道。
“罗主任,听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没商量了?”程元定阴恻恻地问道。
罗翔飞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没商量了,未来我们其他的项目也会采取这样的方式,让咱们的产品接受外方的检验。”
“如果是这样……呵呵,那我还是先听听兄弟单位的意思吧。”程元定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了一句,然后便把双手往胸前一抱,目视前方,做出了一个老僧入定的姿态。
罗翔飞没有在意程元定的不合作态度,而是转头向邓宗白问道:“邓厂长,你们新阳二化机的意思呢?”
邓宗白干笑了两声,道:“要不,我们也先听听兄弟单位的意思吧。”
北方厂、新阳厂都做出了这个姿态,其他企业的领导自然也不会出来拆台,他们纷纷把头转开,不与罗翔飞对视,就像会场上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一般,整个会场霎时就冷了下来。
罗翔飞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大家都没有考虑好,那么也不必着急。这样的事情,还是考虑周全为好,省得到工作开展起来之后再反悔。这样吧,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回招待所去好好思考一下,也可以互相讨论一下。两天以后,咱们继续开会。在此期间,如果哪家企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想和我们交流,欢迎到重装办去找我,我那里可是有好茶叶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