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文良又喘了一口粗气,真特喵地郁闷啊,这个小屁孩看着蔫不拉叽的,提出来的问题却都是针针见血,专往人家身上最疼的地方扎。
这种夹钳起重机,最大的难度就是主梁跨度大,这要求制造主梁的材料具有较高的强度。在以往,因为国产钢材的强度不够,秦重只能通过增加板材厚度的方法来解决,但这样一来,又会增加起重机的自身重量,对于厂房设计、电机功率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秦重也考虑过换用进口的高强度钢板来制造主梁,可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进口钢材的成分与国产钢材不同,用秦重现有的焊接工艺进行焊接时,会出现难以焊透的情况,接缝处的强度无法保证。
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滋生出十个新的问题,这就是秦重以及许多其他国内企业都面临的问题。解决不了的情况下,就只能是先用别的办法应付过去,等着未来有时间再来解决。久而久之,积累下来的问题越来越多,而新的任务又越逼越紧,胥文良早就已经有一种无助的感觉了。
“进口钢板我们也试过,不过焊接问题一时解决不了。”贡振兴替胥文良回答了,他是厂长,对于技术方面的事情也是懂一些的。
冯啸辰轻轻点了点头,又挟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道:“嗯嗯,那就慢慢再解决吧,反正时间有的是。”
这句话可就是损透了,还让秦重的一干人等没法反驳。你们说要自己搞革新,可以啊,我不是同意你们慢慢解决了吗?你们还要我怎么办?可后一句“时间有的是”,味道就不那么好吃了,其潜台词就是你们自己玩,国家建设可等不起。中央领导同志在各种场合说的都是“时不我待”、“快马加鞭”之类的话,你来个“时间有的是”,不是打秦重这些人的脸吗?
王根基却是兴奋了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冯啸辰居然是如此可爱。几个问题就把胥文良噎得只差吐血了,如果没有冯啸辰出来救场,今天被扔在地上任人踩踏的,就是他王根基的脸了。
“冯处长说得对,时间有的是。胥总工,给你们20年时间,解决掉这个夹钳起重机的难题,够不够?”王根基用关切的口吻向胥文良说道。
“啪!”胥文良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把自己的酒杯都被震倒了,洒水洒了一桌子。
“老胥!”宋洪生赶紧出言劝止,他可知道,这位老先生技术上牛气,脾气也是数得上号的牛气,别说是对王根基、冯啸辰这种小年轻,就是冲着宋洪生、贡振兴他们,老胥拍桌子发脾气的时候也不计其数了。刚才冯啸辰那几句话的确是把胥文良给问狠了,让他憋了一肚子气,还找不到撒气的地方。现在王根基这样说,他岂有不发飚的道理。
“老宋,你别劝我!”胥文良甩下一句,然后瞪圆了眼睛对着冯啸辰和王根基二人,大声说道:“不就是钳夹吊吗?你们敢不敢跟我立个军令状,两个月之内,我把进口钢材的焊接难关解决掉。如果解决不掉,我甘愿辞职,从此不再干冶金这行。如果我解决掉了,你们就把那个丧权辱国的引进合同撕毁,让我们秦重来搞这条热轧生产线!”
“胥总工,你这个算盘也太精了吧?”王根基岂是会上当的人,他撇了撇嘴,说道:“你拿你的职位来换国家的引进合同,你把国家合同当成什么了?”
“那好,我也不用你们撕毁这个合同,如果我办到了,你们就给我滚……给我离开秦重,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这总是可以的吧?”胥文良道,他原本想说让工作小组滚回京城去,话到嘴边,终于还是换了一个比较和缓的说法。毕竟也是奔六的人了,也知道不能随便地口无遮拦。
王根基不敢赌了,他不知道胥文良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权力答应这个赌注。他们到秦重来,是受罗翔飞的指派,没有罗翔飞发话,他们哪能自己就滚回去。他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以示自己不和胥文良一般计较,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冯啸辰,等着冯啸辰再次出来发威。
冯啸辰放下了筷子,看着胥文良,足足看了有一分钟时间,看得胥文良都有些心里发毛,同时酝酿起来的那点情绪也消减了七八分,这时候,冯啸辰才开口了:
“胥总工,我不用跟你赌,我相信你能赢。”
“……”一桌子人都有些意外,胥文良如果发个狠,用两个月时间解决一个焊接工艺问题,的确是有七八成把握的,这一点胥文良自己知道,贡振兴等人也知道。宋洪生是做政治工作的,不太懂技术,但对此也并不担心。可他们没想到冯啸辰会如此光棍,面对着胥文良咄咄逼人的挑战,他居然直接就认输了。
其实冯啸辰是有其他办法来应对的,比如说讲讲大道理,说不能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之类,这就把这个赌约给否定掉了,工作小组也不至于丢面子。现在这种方式,虽然够得上是光明磊落,但工作小组,尤其是王根基的面子,可就栽了,冯啸辰刚才那一番逼问的效果,也被胥文良给化解掉了。
难道这个年轻的工作组长真的是外强中干,不敢直面挑战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