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虽然没有认真查下去,但我发现,我们镇上的财务制度存在很大的问题。报销审批制度和财务管理制度形同虚设,个别领导左手花钱右手签字,完了直接从财务拿钱,这怎么能行?”
“我可是听说,我们镇里欠了不少外债……甚至,我还听说,单单是镇上干部每年的烟酒吃喝费用就高达十几万?”
周南这话一出口,好几个镇上的领导脸都涨红起来,宁山镇干部吃吃喝喝在外边小饭馆到处签单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就是他们这几个人领的头,他们想要回避也回避不了。
好在周南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旋即又摆了摆手淡淡道,“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但以后,希望在座的同志们能跟我一起以身作则……同志们,我们是党员领导干部,我们天天在镇上群众的眼皮底下利用公款大吃大喝,不仅丢了我们自己的人,也败坏了党和政斧的形象。”
“这个问题很严肃,希望大家重视起来。”周南沉声道,“以后,镇里可以多投入一点钱,把机关食堂搞得好一些,同志们想要改善一下伙食,完全可以在食堂解决。马镇长,下去之后,你跟县里有关部门对接沟通一下,看看以什么名义给镇里的干部发放一点午餐补助,毕竟咱们基层的干部工作量大,条件艰苦……当然,我只是一个建议,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还要看是不是违反制度……”
马忠零笑了笑道,“周书记,应该没问题。因为我们本身就有交通和午餐补助,只是县财政紧张,一直让各乡镇自行解决,可镇上也财力有限,所以就一直没有到位……”
给每一个人发补助拿不出钱来,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到处吃喝就有钱了?周南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那就想办法解决。”
“第三,经济发展和带领群众发家致富的问题。宁山县是贫困县,咱们宁山镇也是一个贫困镇。我大体了解了一下,全镇上下竟然没有一点工业基础,农业发展水平也非常落后,如果不是因为是中心城镇,县政斧机关驻地,沾了县里的光,工商业差强人意,我看,我们宁山镇真可谓是要一穷二白了。”
“这个样子是不行的。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发展经济,带领群众发家致富。”
“到底走哪一条路呢?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在琢磨,希望大家下去之后,也好好反思一下,大家都是镇里的老同志了,对镇里的情况比我熟悉……下一次开会,大家每人都要提一个构想出来,我们要最大限度地集思广益,给宁山镇找出一条可行的发展出路来。”
*********************************周南主持召开党委会的时候,孙文革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家,他老婆赵红是镇上农技站的普通干部,听说孙文革被新来的镇委书记周南给“弄”了一顿,赵红也觉得脸上无光,顾不上手头上的工作,急匆匆跑回家来。
进了门,见孙文革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闷烟,赵红忍不住讥讽了一句,“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这个时候就成缩头乌龟了?被人家当众羞辱了一顿,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就是你孙大镇长的本事?”
以前,孙文革在镇里一手遮天,相应地,他老婆赵红在镇里的地位就高,心气儿十足。可刚才,赵红却分明从同事的脸上看出了某种嘲讽和落井下石的味道,不由心里就很是“反差”,看到孙文革,就下意识地嘟囔出来。
孙文革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股子火,正在琢磨着怎么向周南展开反击,捞回失去的面子来,同时稳固住自己的地位。
突然被赵红嚷了两句,就愤怒地踢了一脚眼前的茶几,起身怒吼了一声,“不要脸的臭婆娘,你想死是不是?你也来跟老子落井下石吗?滚开!”
“你骂谁?你骂谁哩?你在外边没本事,倒是有本事回家骂老婆了……”赵红也不是一个善茬,丝毫不畏惧地就冲了过去,跟孙文革厮打成一团。
“骂了隔壁的……”孙文革心里头这个火气和憋屈啊,奋力将赵红掀翻在地,然后不顾赵红的又哭又喊眼泪鼻涕流成一团,跺了跺脚,出门扬长而去。
…………夜幕低垂,阳春三月的宁山县虽然大地回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倒春寒。孙文革独自一人在一家小饭馆里喝闷酒,不多时,原镇上的司机赵亭神色恭谨地走了进来,低低道,“镇长,您找我?”
孙文革扫了赵亭一眼,使劲压下心里的火气,顺嘴安抚了他一句,“小赵,你也别太往心上使,你的工作没问题,只要我孙文革还当这个镇长,你就能留在镇里。你放心,大不了我把你安排到工商所去。”
“谢谢领导,谢谢镇长。”赵亭心头一喜,赶紧走过去替孙文革倒酒。
孙文革叹了口气,借着酒意道,“新来的周书记冲着我来,倒是无意中牵连到了你,算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吧,我孙文革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赵亭一阵感动,声音竟然哽咽了起来,“镇长,我没事,就是您……”
孙文革扫了赵亭一眼,突然冷笑起来,“我没事。一个愣头青,折腾不出多大的动静来!在这宁山县里,想要动我孙文革的人不止他一个,但老子至今还安安稳稳地,就凭他?算个鸟!”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问,那么我可以回答你,就凭我是县委常委、镇党委书记!怎么,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说到这里,孙文革耳边骤然又回荡起周南那句高高在上的话,恨恨地咬紧了牙关,手紧紧地攥住酒杯,面目变得极其狰狞可怖。
“骂了隔壁的,他算个鸟!”孙文革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然后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小赵,我在这里等着,你去给我把陈江宇和李彭找来,就说我请他们两个喝酒。”
“好。我马上去。”赵亭转身就走。作为孙文革的心腹,赵亭自然知道孙文革现在是要聚集他的铁杆下属,准备研究怎样向周南展开反击了。
周南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人来宁山镇工作,怎么可能斗得过孙文革这个有靠山的地头蛇?这是赵亭的逻辑。
可不多时,赵亭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镇长,陈镇长和李镇长都推脱说家里有事,来不了……”赵亭有些失望地扫了孙文革一眼,轻轻道。
“放屁!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无耻之徒……”孙文革一听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酒杯饭碟什么的差点没掀翻在地。
孙文革站在那里咆哮了起来,店里老板知道他就是镇长孙文革,也不敢过来相劝,而赵亭则有些郁闷地闷头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孙文革。
孙文革脸色阴沉着,慢慢地坐了回去。他也不是傻子,此刻他怎么还能不明白,陈江宇和李彭两人这分明是已经抛弃了他孙文革,而投向周南的怀抱了!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在他的浑身上下燃烧着,几乎要将他的身子燃烧为灰烬。
孙文革冷笑着跌跌撞撞地走出小饭馆,冲进了沉沉的夜幕中,而赵亭这个死心塌地的跟班,也只好郁闷地追了上去。
…………谁都没有想到,孙文革第二天一早竟然若无其事地过来上班了。神色平静,架子端着,脚步四平八稳,一如过去。
只是等他大模大样地拐上楼梯进了办公室,几个普通干部这才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了起来。
宋晓琳提着拖把,刚从周南的办公室给周南收拾卫生出来,突然仰脸见到孙文革,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招呼了一声,“孙镇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