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吃点东西吧。”林雨桐从马上下来,找了一家两层的小酒楼。镇子上,两层的酒楼算的上是大酒楼了。
三喜左右看了看,“委屈主子了。”
“委屈什么啊?”林雨桐不以为意,“想要舒服,就不要出门。出门了,就什么苦都得吃的下。”
说着话,就见从店里就出来一个笑眯眯的小哥来:“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林雨桐将马缰绳交给他:“把马用好料给喂了,速速的来点吃的。只要干净,热乎就行。别的没讲究。”说着,就扔了一块银子过去。
那小二哥忙接到手里,吆喝着里面的人将林雨桐主仆给迎进去。
一人一碗面条,一盘子酱肉,就是今儿的午饭了。
林雨桐提了提桌上的茶壶,吆喝小二,“来壶好茶。”说着,抬眼望去。正看见两个一身劲装的人出店门的背影。这应该是二楼下来的客人。
她的眉头不动声色的挑了挑,问提着水壶过来沏茶的小二:“你们这店里,瞧着生意还行!我还想着,这正月十五还没过呢,路上应该碰不上打尖的店。”
那小二笑眯眯的:“咱们这里,是宛平到京城必经的地方。那京城是什么地方?这过年了,官老爷也要拜年送礼的。因而,咱们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断过。”
林雨桐笑道:“小二哥还真是会糊弄人,这宛平县才有几个当官的,就连致仕的都算上,那也支应不起你这大摊子。”
那小二忙道:“这官老爷可不是小爷说的官老爷。那可都是带刀的……”
“武官?”林雨桐问了一声。
“嗳!”小二哥见这会子没差事,就跟林雨桐显摆:“您有所不知,那御林军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那里面的官老爷,不是真有本事的,就是官宦人家的少爷去历练的。人家的家都在京城呢,别说过年了要回京,就是这平时,也三不五时的,从咱们这里过。还有人家父母家人,更是常不常的打发下人给送吃的喝的。您算算,御林军上下多少人,就是换着来,一天下来,路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咱们就是一家赚上十个大子,那也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军爷们一个个都是出手大方的。给的打赏,就够咱们一家老小的嚼用了。”
三喜笑了笑,伸手抓了一把钱来,也没数,就给对方塞过去,“难为你给我们主子说的这么细致,真是多谢你了。”
小二哥就更高兴了,“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问,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雨桐笑笑就摆手:“没了,你去忙吧。咱们回来的时候,还得从你这里过,到时候好好伺候着。”
小二哥响亮的应了一声,就喜滋滋的出去了。
三喜这才低声问林雨桐:“您问这些做什么?”
林雨桐摇摇头:“赶紧吃,吃完还要赶路。”
其实她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这御林军的管理,未免太松散了一些。该探亲回家也不是不行,但这来来去去的,在沿途都发展成产业链了,这就不能不说这里面有问题了。
吃完饭,两人出门,门口的马也已经喂好了。
两人要去牵马,正好跟从京城方向出来的两个军汉走了个面对面。他们是去要将马交给小二哥,两人却是要将寄存的马牵出来。
林雨桐跟三喜从那俩汉子面前过去,就听到一声吸气声。
“好香!”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黑脸汉子,肆无忌惮的朝林雨桐看了过来。
林雨桐一个冷眼过去,上下打量了这汉子,见他身上穿的虽是便衣,但是脚上的靴子却是御林军专用的。因此,她一眼就看出这是御林军中之人。
跟这种糙汉没必要认真计较,他们见了女人都是这么一副德行。
林雨桐只将马牵出来,就上了马,赶自己的路了。
那黑脸汉子嘿嘿一笑,对同伴道:“冯源,咱们打赌,那两小子打扮的人,肯定是俩姑娘。那小模样,要是个姑娘,得美成什么样?”说着,就又笑了笑,多少有些猥琐。
冯源白面,留着一簇小胡子,“这有什么可赌的?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那是姑娘。不过看那气度,可不是一般人,你少惹事。老姜,听兄弟一句吧。按你的功劳,早就该高升了,要不是你惹的事太多……”
被称作老姜的黑脸汉子呵呵一笑,打断同伴的话:“呵呵……你就是胆小。咱们这些人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人。还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及时行乐,日子还有什么过头。走走走……先吃饭!他奶奶的,一样是娘们,那娘们怎么就不一样了。那眼睛朝过一看,连老子都吓了一跳。”
冯源叹了一声:“能别惹事还是少惹事的好。没听说吗?皇上打发云隐公主做了监军。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真把这姑奶奶派给咱们,那可有的受了。夹着尾巴,先熬过这一段时间再说。”
“姥姥!”老姜进了点,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咱们一个个的杀敌流血,却叫一个女娃娃来看着。看着就看着,只要她敢来,我还就不信吓不住她?”
“上面有大统领,下面有左右统领,哪里轮的上你出头。别又是给别人挡枪使了。”冯源絮絮叨叨的,只觉得给自己这个兄弟真是操碎了心了,“你嫂子给你说的这个亲事,是再好没有的。人家姑娘长得壮实,好生养。你都多大年纪,还挑个球!再耽搁下去,我儿子都快娶媳妇了。你那俩钱,全都填给窑姐了,□□无情戏子无义,这道理都不懂。不正经的过日子……我看啊,你就是个棒槌!”
老姜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半点都没往心里去。只用手抓了半个猪蹄,就往嘴里啃。“再来半斤酒。”
“赶紧回营还有事呢。喝个屁酒!”江源骂了一句。
老姜根本就不搭理这茬:“你这么着就没劲了啊!两个人半斤酒还能叫喝酒?到了营里酒味就散了。只当是驱寒了。这狗|日的天气,没下雪不刮风太阳也出来,就是冷的邪乎。”
两人絮絮叨叨的,江源只喝了两口,剩下的全叫老姜给灌进肚子了。
出了门,骑在马上,打马扬鞭,等马跑起来了,风直往肚子了灌。老姜就笑:“怎么样?后悔没多喝吧。照你这么活着,谨小慎微的,得累死。”
两人快马飞奔,不大功夫,就看见前面小跑的林雨桐和三喜。
“哎呦,这不是刚才看见的俩姑娘吗?”老姜又嘿嘿的笑起来,“感情跟咱们那同路。走着,给妹妹们保驾护航去。”
“你他妈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江源脸都白了,这俩女子敢孤身上路,必然有所依仗,你进秦楼楚馆暗娼门子就罢了,还敢调戏良家,这是找死呢。
老姜打马就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怕个屁!我没想怎样?就是逗个闷子。”说的就跟自己有多急色似的。
江源气的直想抽他!这货前几年在一处村子的边上碰上个打水的姑娘,就闲着没事撩拨了两句,人家姑娘自觉受了侮辱,一气之下给跳河了。为了这个,当时把他从副将降到伙头兵,要不是他老子当年救过大统领的命,他那头上的脑袋早就搬家了。这才改了些,坚决不碰良家。如今,这老毛病大概是又冒头了。
林雨桐早就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了,知道人家的马快,就特意的顺着路边走,将路让出来,可谁知道后面就传来招呼声:“哎呦!我说妹子,这路又不是俺们家的。你在俺前面,你就只管安心的走,俺不跟你抢道。”
林雨桐心里发笑,这就是个看见美女想上来搭讪的。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在小酒楼门口碰上的糙汉子。对这种人就不能搭理,越搭理越是来劲。
三喜面色都变了:“主子,咱们出来该带人的。这种混账,就该一鞭子抽死。”
林雨桐摇摇头:“人家也没说是跟咱们说话呢。你主动搭理他,他越发上赶着往上爬。”
这话音还没落下,马蹄声已经近了,骑马并肩,都已经到了林雨桐的身边了。“妹子,你这是打算上哪去啊?哥哥送你一程如何?你放心,这一带哥哥熟!没有不认识的路,没有不认识的人。只要哥哥跟着你,什么地痞流氓无赖,都不敢上前来。”
三喜一怒:“你这个浑人!给谁当哥哥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你配吗?”气的她连这么粗鄙的话都骂出来了。
却见那汉子不怒反喜,“我还真没撒泡尿照过?要不我现在下去,撒泡尿照照!妹子监督监督……”
“不要脸!”三喜手里拎着马鞭子,恨不能甩出去。
林雨桐却回头看了三喜一眼,脸上却不喜不怒,转脸问道:“你是御林军的将领?”
老姜一愣,心里倒是一突,难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该不是谁家的姑娘或是妹子去探亲的吧。要不然也不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这要是自家兄弟家里的亲眷,这就尴尬了。“那个……这个……”
林雨桐转脸看过来,“怎么?这么难回答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个那个的,到底想说什么?”
冯源从后面追上来,赶紧道:“这位姑娘,我这兄弟是个浑人。你千万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是喝了点酒,撒酒疯呢。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你看他说话糙,但却真不是个坏人。”
林雨桐点点头,“你们御林军这是休沐了?”
御林军哪有这个规矩?不过是过年了,见营里没事,打了个招呼回家一趟罢了。这话没法回答。冯源直接转移话题,“姑娘这也是要去咱们营地探亲吧?这可不容易,幸亏你遇见咱们兄弟了,要不然真是危险了。如今这冰天雪地的,路上没有行人,万一遇上歹人起了歹心可怎么办?就是一路顺利到了,那这想靠近兵营都困难,更别说去里面找人了。如今咱们一道,我们也跟着你们一起,走慢点。对了,姑娘,你去御林军找谁啊?看姑娘这气度,要找的人也该不是无名之辈。咱们兄弟,在军营里,别的不好,就人缘好。没有我们不认识的人。”
这人倒是机灵,说的他们俩跟好人一样。
林雨桐点点头:“我还真有个人要打听。”
“谁?”老姜见这姑娘不是那胆小怯懦的,就又露出头。关键是这姑娘这脸,长的太招人稀罕了。越看越是觉得从来就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心里痒痒的,就是想搭话。“妹子只管说,说出来我一定给找到。”要是是这姑娘的未婚夫,自己保证不会打死他。能打的不能人道就最好了。他心里阴暗的这么想着。
林雨桐张开嘴,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温云山!”
这三个字一出,就听‘噗通’一声,紧跟着就是‘哎呦’的□□声。
原来是老姜吓的直接从马上给掉下去。冯海顾不得看老姜,而是惊疑不定的看向林雨桐,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云山是谁?那可是整个御林军的大统领。
谁敢直呼大统领的名讳?陛下见了都得唤一声‘爱卿’的人,如今被一个女扮男装,年纪不大的姑娘直呼其名。能不吓着吗?
冯海赶紧下马,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林雨桐:“末将见过殿下!”
老姜还有些迷糊,“啥殿下?”
冯海一扯老姜的袍子,小声提醒道:“云隐公主殿下!”
老姜愣愣的看着林雨桐,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猛地喊了一句,“公主已经成亲了吧?”怎么自己喊她姑娘她也应声呢。害的自己心热的不行,这会子都凉了。
冯海拉住老姜跪下:“别犯浑!还不见礼?”
老姜被拉的一个踉跄,但到底是跪下来,然后一拍脑袋,看着林雨桐道:“俺想起来了,殿下的驸马是谨国公家的四公子,是个病秧子。”说完,眼睛就亮闪闪的,“殿下,您瞧瞧臣,别看臣长的黑不溜秋,但臣壮实的很……”
林雨桐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了,这他娘的还真是一个浑人,这就自荐枕席了。本来不想跟他计较的,这会子听他说话实在难听,手里的鞭子如同灵蛇一般的朝这黑汉子给打了过去。
“哎呦!”老姜被抽到胳膊上,‘蹭’一下就站起来,左躲右闪,可那鞭子就是躲不开。他疼的龇牙咧嘴的,但嘴里还是不由的‘咦’了一声。
冯海一看,就知道这位公主可不是躲在闺阁里绣花的弱女子,人家皇上敢派公主来,果然是有依仗的。如今再看老姜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德行,就不由的骂了一声‘活该’!夜路走的多了,迟早会遇到鬼的。这不,一点不经念叨。刚动了点色心,就碰上个硬茬子。真要是人家将这往大事上闹,要了他的脑袋都是轻的。这会子见人家还肯用鞭子说话,他就知趣的没求情。把气撒出来,这事就揭过去了,总比面上不计较,回头要脑袋要好得多吧。
“别打了!别打了!”老姜想跑远点,又被鞭子给卷回来了,他从来都是能屈能伸的人,告饶的时候,更是没有半点心里负担,“末将错了,求殿下高抬贵手。”
林雨桐顺势就收了鞭子,指了指跪在一边的冯源:“去!给我将这不着调的东西捆了!”
冯源不敢违逆,将马上的绳子解下来,把老姜捆了个结实,除了两条腿能动,别的地方都动不了了。
林雨桐冷笑一声,看向三喜:“你牵着他,叫他跟在马后面跑着吧。”
啊?
这两条腿的跟着四条腿的,这不得将人给累死。
老姜和冯源面色都变了。三喜却喜咪咪的将一头的绳子缠在手腕上,“走着……”
于是,半下午的时候,御林军的瞭望台上,就能看见一幕奇景。
“姜将军被人困了,他娘的还敢上门挑衅!兄弟们,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