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辛夷冷冷地盯着他,不知为什么,她的那种眼神,令景北楼有一瞬间的呼吸困难,似乎自己曾经做错了什么事,被他鄙夷至极!景北楼的拳头似乎抬起了下,像是要捏住余辛夷的脖子似的,最后又缓缓放下,用力的捏紧拳头,冷笑道:“余辛夷,你聪明,果真很聪明,但是就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她现在在他手里,任由他宰割,可她非但不痛哭求饶,竟然还句句嘲讽,字字如针,她果真不怕他,一怒之下灭了她的口!余辛夷,好一个余辛夷!
?这一瞬间,余辛夷真切地看到了景北楼眼睛里的杀意。他怎么能不怒!这天下大半的女子,只要他伸一伸手指便会主动献上门来!就连相府千金,国公闺秀,他都可以随意挑选,而天下能有哪个女子,能让他如此屈尊降贵主动示好!可是他这天大的面子,竟然再三被余辛夷拂去,这就像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的扇在他脸上,让他毫无颜面可言!而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想得到余辛夷,然后狠狠的折磨于她,直到完全折断她的臂膀!
余辛夷弯起嘴角,冷然一笑:“殿下这是想杀了我?”她若再次重步前尘,那才算是又白活一次!
景北楼冷然而猖狂的笑了一下道:“是有如何!结果就要看,郡主你惜不惜这条命!”他说得实在没有半点夸口而言!现在余辛夷就在他手里,任由她摆布,只要他下令杀了那个会武功受伤的婢女,那便再没有任何人知晓,余辛夷的下落!只以为她被山贼所掠,下落不明!只消几日之后再放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换上她的衣服,那么余辛夷这个人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余辛夷一身伤痕的被缩在他的密室里,每日等待着他的宠幸,他就自骨血里翻滚上一阵滚烫的沸腾!让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余辛夷笑了笑,取出一块帕子,将刚才景北楼触摸过自己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徐徐道:“辛夷这条命,自己当然珍惜。就是不知道,四殿下惜不惜自己的命!”
若是别人说,可能还是故弄玄虚,但是余辛夷……景北楼死死的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余辛夷将那明明干净的帕子扔在地上,冷笑道:“四殿下杀了自己最心腹的谋士亲姨母,难道不要担忧一下,别人来报仇雪恨么?”
余辛夷一边说,一边目光淡淡的落在曲向闻身上,那刹那间,曲向闻心脏咯噔一下,几乎想也不想立刻朝着景北楼单膝跪下,大声道:“主子!微臣绝不敢有二心,这光华郡主不过在挑唆而已!”
景北楼的眸子却微微的缩起了一下,尽管这一点异样转变得非常之快,很快便消失不见,又变回原本礼贤下士的贤王,然而余辛夷唇边却扬起一抹清浅却笃定的笑容,不用景北楼派人,自己牵着裙子缓缓踏上马车,闭上了眼睛,这样的姿态仿佛自己根本不是被围困的囚徒,反而像是看戏的人,而周围这些人才是舞台上的戏子。
很有趣不是么?景北楼最擅长的攻心之战,反间之计,今天她也来试一试!
她倒要看看,这一局棋局,到底有多精彩!可记得,务必要让她看得精彩一些,否则,实在浪费了这一盘珍贵的棋子!
一名黑衣人道:“主子,这个婢女怎么办?”
景北楼笑了笑,眼睛看着余辛夷,然而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阴沉:“一起带走!”
一路上,余辛夷都闭着眼睛,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甚至没问一句要把她带到哪儿,仿佛丝毫没有将景北楼放在眼里。
然而她越是这般轻慢的模样,景北楼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阴鸷。景北楼挥了一下衣袖,十几名黑衣人立刻准备就绪,驾着马车穿过官道,隐入了一旁的树林之中,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官道上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一具被毁掉容颜,穿着与余辛夷一模一样衣裳的女尸……
余辛夷被辗转带到一个僻静的院落,然后被蒙上了眼睛,在几个嬷嬷的带领下七转八转,最后似乎进了某条密道。
四周无比寂静,走过了极其漫长的一条路后,眼前才忽然光亮一些,余辛夷下意识的侧了下头,眼罩才被解开。只见自己身处一个极其阴暗的房间之内,整间屋子里只几盏灯笼在房间内散发冷幽的光芒,在夜晚显得尤其阴森,仿佛一个囚禁灵魂的牢笼,没有丝毫自由。
余辛夷只望了一眼,淡淡道:“你们的主子,准备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么?”这间屋子看似普通,但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屋子周围那几扇窗户完全是钉死的,连一丝丝风都难以透进来,再望头顶似乎有月光透进来,但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屋顶唯一的气窗旁,有一只几乎可以忽略的蜘蛛网,但是那蜘蛛却绝不简单!景北楼此人最是奸诈谨慎,既然敢如此大费周章把她弄过来,必定是存了绝对不放过她的心!
那几名年老嘴巴极紧的嬷嬷,相识了一眼,最后异口同声道:“请郡主去问殿下吧,奴才们只是奴才。郡主请休息吧,奴才们退下了,若有吩咐郡主尽管知应一声。”明明是极为恭敬的话语,可是配着那死气沉沉的声音,非但没有半丝恭敬,反而极为瘆人,简直如同地府里毫无感情的鬼魂!
余辛夷却知道,这些人的确与活死人无异了!景北楼的手段,绝不是计谋那么简单,景北楼此人最为多疑,这世上他完全相信的只有死人!而这些看似井然有序的嬷嬷,其实早就被他中下了一味毒药,这种毒药并不会让人死,但常常会让人生不如死!这味毒药只要服用下去第一次,往后只能每隔七天再服用一次,若有一次没及时服用下,整个人第一天会开始发红疹,第二天便像是有蚂蚁爬进骨髓里,疼痛难忍,若是迟三天,浑身肌肉便开始痉/挛,甚至慢慢腐烂!直到最后,都不会简单死去,而是直到肉一点点腐烂下去,看到鲜血,看到自己的骨头,当最后一块肉腐烂掉,才会真的咽下最后一口气。试问,这天下哪个人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腐烂,看着自己衰弱,最后看着自己死去!这样的惩罚,比千刀万剐都还要残忍百倍千倍!而景北楼便利用了这味药,控制了身边几乎所有人!
前一世,她听从他的谎言,眼睛都是瞎的,一眼一心满满的都是他的好,以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由的!而这世上错误的,绝不会是他!然而她死过一次后,眼睛上的黑布终于被解开,真正的认识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残忍与自私!
看着几名嬷嬷离开,余辛夷并没有丝毫松懈,因为这几名嬷嬷正守在门外,余辛夷冷笑了下,闭起眼睛坐在椅子上思索着,直到天际发白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和衣躺在床上。再次见到景北楼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傍晚,有嬷嬷专门送了衣裳进来给余辛夷更衣,被余辛夷拒绝,余辛夷自行选择了其中一套样式最为简单的,白色罩裙及水绿色百褶裙,看起来无比素雅,然而穿在她身上却好似刚出水的芙蓉,美得让人转不开眼睛。
果然,景北楼在看到的刹那,目光便闪了下,眼底最深处闪烁着某中叫“欲/念”的东西!并且越烧越旺!
他喉咙微微动了下,那目光几乎将余辛夷烧穿,儒雅笑了下道:“听闻你昨晚睡得并不太舒适,若有什么不惯的,尽管与那几个嬷嬷提,绝不敢短了你的。”
这样的亲昵与周到的话语,让余辛夷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这明明是儒雅英俊的四皇子,可也只是几乎。她知晓那些嬷嬷是景北楼特意派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既然他如此希望看到她恐惧惶恐的模样,那她又怎么好意思不满足他的愿望。她笑了笑,淡淡点头:“殿下客气,辛夷并没有什么不好之处。”
景北楼原以为会受到余辛夷一如往常的冷嘲热讽,没想到她的态度忽然大变。不过他想想也是,现在余辛夷被控制在他手里,一点自由的可能性都无,她想要在他的掌心活下去,无非要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一想,景北楼内心忽的涌起一阵热流,似乎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女终于像自己臣服一般!
看着景北楼眼底燃烧的邪火,余辛夷心底越发冷笑。这个自卑到骨子里的男人,文武百官眼中的儒雅贤王,其实骨子里却是一条藏在黑暗洞穴里的毒蛇,为了在皇帝面前保持完美皇子的形象,只能拼命的压抑自己,在人前做出一本正经,宽容大度的模样。?但人都是这样,越是压抑,心底的黑暗就越是泛滥,那条毒蛇的信子便越是“嘶嘶”作响,直到等到机会,便会释放着毒液从牢笼里窜出来!
比如前世他登基之后,将朝中曾弹劾过他的所有官员,全部套上各种罪名,不仅罢官,更有甚至还要连坐三族!比如永和公主,上一世景北楼即位,永和公主相当反对,景北楼一杯毒酒赐了驸马,永和公主从宫里回府发现她的丈夫死了,那一夜便疯了。即使疯了,景北楼仍没放过她,一道圣旨将她送至外疆和亲,一年后被折磨至死,至死她的骨灰都埋在关外,与驸马此生永别。
这样残忍的手段,不过是他的凤毛麟角罢了,余辛夷想了又想,都没想清楚前一世自己为何会瞎眼,看上这么个东西!
然而景北楼此刻却无法猜到余辛夷的想法,只以为她终于识时务了。他上前几步,走到余辛夷面前,目光几乎赤/裸的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会对我的事如此清楚。”
似乎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不断争斗,尔虞我诈,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竟然会为这个少女着迷。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子,有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也有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更有轻浮娇媚的青楼女子,心肠歹毒有之,嚣张跋扈有之,聪明狡猾有之,可这天下无数女子,跟余辛夷比起来却都好像不够瞧,眼前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女明明笑起来比莲花还要清丽,然而那骨子里,却像一只十足凶狠的豺狼。但是,他不可否认的,那么多优秀淑德,更能帮助他平步青云的女子中,竟然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提并论!
一次次的交锋,一次次的争斗之中,景北楼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头一次没有占上方。似乎无论他准备做什么,一遇到余辛夷便会化为泡影!包括上次那座别院,他有预感,她绝对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把温断崖跟长公主偷放在在那座隐蔽的别院里,又设计了官兵来捉奸,最后彻彻底底的将事情闹大,以“私藏龙袍”之罪险些让他彻底完蛋!他有感觉这样详密而巧合的意外,绝对是出自这个看似美丽,却实则豺狼都要畏惧的少女!
他想了足足半个月,为何她会如此针锋相对,他想知道为何她会知道自己那么多秘密,然而什么都没有!他倾尽了所有力量都差不到一丝半点的痕迹!仿佛她是天女一般,无所不知。这样的感觉让他极为厌恶,他最讨厌的便是不在他掌控内的所有东西,包括这个余辛夷!
景北楼压下眼底浓重的黑雾,冷笑道:“若你想吸引我的注意,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成功了。”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余辛夷为何要如此明目张胆的针对于他!
他说什么?他刚才说什么?吸引他的……注意?看着景北楼笃定的表情,余辛夷几乎想大笑出声,这个男子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些,前一世她愚蠢够了,没想到现在又轮到他了!哈哈,这如何让她不捧腹大笑!
然而她这样的笑容,在景北楼看来却以为代表着她已然动心,他心中越发笃定,以最诱惑的口吻,对着余辛夷道:“最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嫁我为正妃,无论你要什么,权势、地位、荣华富贵,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你!”
“是么……”最后一次机会?他还真是脸厚堪比城墙啊。余辛夷心中冷笑着眸子轻移,眸中光华流转,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什么都可以满足我,那便先诛杀这四名嬷嬷再说!”什么权势、地位、金钱,在她眼中统统一文不值!她在乎的,只有仇,只有恨!
听到余辛夷如此曼妙婉转的声音,却说着这样的话语,景北楼几乎是瞬间震惊的撑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美的少女,竟然会提出这样血腥的条件。试问培养一个完全忠心的要花费多大的精力与金钱?!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他亲自从上百人中挑选、精心训练出来的,无论其中哪一个,都花费了他极大的心血!而她竟然张口便让他诛杀四人!更遑论,明明她现在才是受制于人,任由他摆布的哪一个!但现在她的口吻却仿佛他才是被威胁的那一个!景北楼沉声道:“这几个人好歹是人命,你是姑娘家,不该如此残忍才是。”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警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