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村的时候,天已然大黑,只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不像平时那样睡得早,屋里大多点着灯烛,即便不淘澄年货,也要有点亮,各家各户的灯火借着雪光一晃,倒也能朦胧看路。
跳下牛车,跟牛老大告别,穆云翼带着商益高高兴兴地往高家大宅走,他已经有半个来月没看见高以纯和高以清了,心里挂念得很,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俩,把包里的吃食衣裳给他们,哥俩满脸高兴的样子,穆云翼就觉得很幸福。
下了村里主道,刚拐进岔路走了不到十米,忽然从一家柴禾垛后边窜出来一条黑影,硕大的身子直奔穆云翼扑过来。
穆云翼自从第一天进城就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对高家人、对拍花子,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地痞流氓之类抱以警惕,高家人可能让他无家可归,地痞流氓能够砸了他的饭碗,至于拍花子,一旦落到他们手里,或者是打断了手脚带去要饭,或者是卖到长春院那种地方去,简直就是万劫不复。
因此穆云翼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向来是刀不离身,睡觉的时候也要放在枕头底下,这回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而且归心似箭,急于看到高以纯兄弟,更是潜意识里认为高家人已经被他吓住了,小手段即便避免不了,动手应该是不可能的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人突然袭击。
那道黑影带着腾腾的煞气扑到近前,穆云翼条件反射地把背后的包袱甩到前面来挡,也幸亏是他体恤商益,没有把所有东西都让他拿,方才下车的时候,穆云翼把比较轻的衣服包裹背在身上,这时候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那东西两只爪子都搭到穆云翼的肩膀上,把他扑得倒仰向后,跌在地上,一张大嘴奔着脖子咬下来,刚好咬在包袱上!
穆云翼吓得手脚冰凉,这时候已经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只大狗,虽然说不是后世常见的藏獒、比特、高加索那种凶犬,只是最普通的中华田园犬,俗称土狗的,但膘肥体壮,体型比穆云翼还大,爪子比穆云翼的胳膊还粗,大嘴巴张开,上牙咬住他的额头,下牙能钩住他的下巴,穆云翼发出一声变了音的吼叫给自己壮胆,抽出腰间的割鹿刀,双手紧握,拼命向上刺去。
他那割鹿刀原本只是个生锈的镰刀头,大约有一尺多长,铁匠重新给开了刃,他有空的时候又反复打磨,铁匠告诉他,磨刀也有磨刀的技巧,如果是用来割麦子的镰刀,就把刃磨得厚一些,虽然不会特别锋利,但刃不容易倒,挺得时间长,如果用来割树枝的,举要尽可能磨得薄,这样才轻便省力,不过很快刃就倒了,还得重新磨。
穆云翼拿着刀子是用来防身的,如果遇上歹徒也就几下的事,或者用它割绳子,因此磨得极薄,前头又磨出刀尖,穆云翼试过,他站在三米之外投掷,能够钉进木头里不掉下来,毕竟防身利器,关乎到身家性命,他从不曾掉以轻心。
那恶犬头一口咬在包裹上,脑袋一晃,就把包裹甩了出去,紧跟着第二口就向穆云翼的咽喉咬了下来,穆云翼双手紧紧握刀,往上猛捅,锋利的刀尖一举刺入恶犬的下巴里,狭长的刀身没进去一半,那狗疯狂地咆哮,脑袋左右乱晃,两只爪子在穆云翼身上乱抓乱挠,穆云翼知道现在生死存于一线,任凭狗爪子在自己身上挠抓,咬紧牙关,把吃奶得劲都使出来,双臂发力,把那割鹿刀拼命举起来,顶住狗头。
从狗扑出来,到穆云翼用刀刺入狗的下颚,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商益反应过来,急忙把包袱扔到雪地里,然后双手抓住狗尾巴,拼命往后头拽,一边大声喊:“救命啊!恶狗伤人啦!快来救命啊!狗要吃人啦!”
商益今年十四岁,在后妈进门之前,过的日子也是不错的,身体长得虽然不算特别壮实,但也有些力气,使出全身力气扯狗尾巴,那狗两头剧痛,忽地放开了穆云翼,掉回头来张开血乎乎的大嘴直奔商益咬过来,商益吓得妈呀一声,掉头就跑,那狗则在后面紧紧追赶。
穆云翼又是一声大吼,从地上爬起来,又把背后背着的断玉刀抽出来,这个更长,钢口更好,双手握着,在狗的后面追过来。
毕竟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商益刚跑出不到十米就被那狗从背后扑到,商益双手抱头,顺地滚开,那狗发了狂性,一心要把商益咬死,连扑两下,把他按在地上,张口王下就咬,血淋淋的狗嘴张到最大,直咬咽喉,商益用两手把狗嘴擎住,他毕竟有些力气,这回命悬一线,也勉强支撑了片刻。
穆云翼从后面赶上来,见到这般情景,绕到那狗的身侧,双手握着断玉刀,借着奔跑的力量,掰命一刺,两尺多长的刀身大半都没入狗的肋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