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三巷。
傅昆微微地带着笑,邀对面的妙龄少女喝酒。一杯喝完了,他才说:“雅若姑娘,机会来了。”
被称为“雅若姑娘”的少女不是很懂:“什么机会?”
“钦使来了啊。”傅昆淡笑起来,“你拿一些身份凭证,去找那李卓然吧。不要带真的凭证,真的先留在这里派人守着,免得他强抢。你就跟他说,钦使来了,他若不跟你走必然会连累他家姑娘。”
少女皱起眉:“就这样?”
“对,就这样,”傅昆谆谆善诱,“对于有些人来说,既是让他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会向任何人屈服。但若是威胁到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的话,他一定什么事都肯做。”
少女握紧拳头,鄙夷地看着傅昆:“你们中原人就是狡诈下作!”
傅昆一点都不介意:“你若是不想将他带回草原,自然可以不照我说的做。”
少女语塞。
除此之外,她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吗?少女又想到白天远远见到的那“姑娘”。李卓然看向他“姑娘”的眼神是那么专注,当“姑娘”兴高采烈地与别人说话时,他眼底也会出现几分笑意。
中原有傅昆这样的阴险小人,也有那样快快活活的好姑娘。她更喜欢那“姑娘”,但她却只能照傅昆说的去做,因为她答应了兄长一定要把人带回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
少女很快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庄子附近等着李卓然。
李卓然披着满身露水往回走时,少女把他拦下了。她将傅昆给的说辞说了出来,李卓然果然把她制住要强抢她手中的凭证。
少女又照着傅昆所提的威胁说了一遍,并表示即使杀了她也没用,如果她不回去就回有别人去钦使那告密。
原来当年青狼族遭灭顶之灾,是因为青狼族派人刺杀中原皇帝。中原皇帝大怒,联合当时势弱的鞑人,给武器给粮草,杀到了圣山脚下。却不想当年的联合,给大晋自己也创造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青狼族与朝廷之间的恩怨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虽说中原有不少人家中会养着西域奴隶、草原奴隶之类的,但一旦确定是青狼族人必定要扭送官府,以防再重现当初那场叫人触目惊心的刺杀。
谁若是窝藏青狼族人,很容易给人栽一个包藏祸心的罪名——更何况沈家本就已经让今上起了防心。
少女劝说李卓然不成,只能去东街三巷找傅昆。傅昆得知李卓然的身世,眼珠子一转,便决定拿这个做文章。
傅昆叫少女静候时机。
如今时机到了。
少女屏息等待李卓然的答案。
李卓然握紧双拳,望向少女的目光满是厌恶与痛恨。
少女心中委屈,但还是咬咬牙瞪着李卓然,等李卓然答复。
李卓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碧绿的眼底幽暗不明。也许从见到少女的那刻起,他心里就有了这样的预感。他知道一旦他的身份被揭露,姑娘肯定不会在意,肯定会全力保他。可是他并不是普通的青狼族人,他是青狼族前任大君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些草原来客是要他回圣山继任青狼族大君之位——要他率领青狼族余勇与鞑人相斗!
这些人既然能威胁他一次,也能威胁第二次。下一回说不定会直接把姑娘掳回草原——这些强盗最爱做这种卑鄙下作的事!
李卓然永远都不想连累颜舜华。
更不愿意颜舜华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想到母亲绝望凄伤的目光,李卓然心中一痛。他怎么能让姑娘遭受同样的痛苦!
李卓然把拳头握得更紧。
“三天。”李卓然说,“三天之后,我随你离开。”
少女惊喜不已。
李卓然厌恶地看了少女一眼:“三天后这个时辰,你直接到城外十里坡等着。这三天,你离我、离姑娘都远一点!若是让我看到你,我一定拧断你的脖子!”
少女受伤不已,恶狠狠地威胁:“三天就三天!到时我若见不到你,一定会带着你的身份凭证去找中原朝廷的钦使!”
李卓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庄子,李卓然把葡萄架都看了一遍,发现大部分葡萄苗儿都已经爬上架子。等过了这个冬天,气候暖了,它们会长得更快,葡萄架上会爬满葡萄藤。酒坊已经着手在建了,在葡萄结果之前会先酿一些别的酒,反正沈家酒引多,再建几座酒坊都不怕。
这庄子里还建着别的工坊,都有管事在管着,他向来不爱揽权在身,每做完一件事都会转手给别人去负责,倒也不用做什么交接。
李卓然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又去找李嬷嬷,告诉李嬷嬷葡萄该怎么照料。李嬷嬷奇了:“不是一直是你在管吗?”
李卓然说:“我一向不爱管事的。”他总会把所有时间都空出来,等着看颜舜华有没有什么新想法,有的话他就直接入手去做。
李嬷嬷也知道李卓然的习惯。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李卓然通常不会接受要长久和人接触的事务。
李嬷嬷说:“那好吧,我记着,回头有适合管这事的人选我再告诉他该怎么做。”
李卓然点头。
他转过头看着外面还空空荡荡的葡萄架,心里似乎也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