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苦守的清涧关,早已被朝廷舍弃。
颜舜华心脏微微一抽。听闻表哥死讯时的痛楚再次在她的胸口蔓延,让她的呼吸有些不畅。那是她选定的夫君,她想尽办法助他登基、护他周全,却换来他一句:“皇后之位我会给你,可我爱的是璇玑。”
那时她和顾成晁闹,闹得两个人每次都不欢而散,从未有过夫妻之间的亲昵。她和那薛璇玑也不对付,两人时常起争执。吵着吵着,她也看清了顾成晁是个怎么样的人。
北边出事之后她去求顾成晁,顾成晁却指责她只想着表哥他们不顾全大局。
她气得不轻,却无可奈何。
那是颜舜华第一次意识到,将权柄交给顾成晁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奸臣误国,君王昏庸——更误国!
颜舜华眼眶红了,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头隐隐发酸。
李嬷嬷和丫鬟珠圆虽然一直在说话,却也时刻注意着帷帐里的动静。见颜舜华眼皮动了,李嬷嬷又惊又喜:“姑娘,你可算醒了!”
很快地,颜舜华被李嬷嬷搂进怀里。李嬷嬷说:“姑娘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下回可别再做那样的事,要是被那些人把你拐去卖了怎么办!”
听着李嬷嬷关切的话语,颜舜华眼眶一热。
正要开口,就听有人在外头敲门。接着一把温润的嗓音自门外传来:“李嬷嬷,晚晚醒了吗?”
晚晚是颜舜华乳名,当初颜舜华还没出生,颜父和沈宝珍就为她起名为“舜华”,意思是木槿——因为估算着她会在木槿花开得最好时出生。不想她出生晚了足足一个月,木槿花都快谢了,颜父便笑着打趣:“我们叫她晚晚好了,叫她出生得那么晚。”
沈宝珍觉得这乳名还挺顺口,就让亲近的人都叫她“晚晚”。颜舜华舅舅和表哥们就这样喊她。
颜舜华听出门外是谁的声音,久违的称呼几乎是脱口而出:“云初哥哥!”
屋外之人闻声推门而入。
颜舜华手脚并用地坐起身,望向被打开的房门那边。
明灿灿的日光中,少年双目如星,丰神俊朗,正是她表哥沈云初。沈云初这会儿约莫才十一二岁,眉眼还带着几分稚气,偏又有着稳重的性情,比同龄人多了点老成,最是吸引比他小的女娃儿——以前颜舜华就爱黏着他。
真的是云初表哥。
颜舜华有点儿高兴,漂亮的眉毛都扬了起来。
沈云初瞧见颜舜华精神奕奕的模样,顿时放心了不少。他眼底含着柔柔的笑意:“晚晚你可算醒来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吓得你姥姥昨晚一晚都没睡好,这会儿算账都心不在焉,非要我来瞧瞧才放心。”
沈云初说完,才察觉床上的女孩儿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难掩的欢喜和……伤怀?
沈云初上前伸出手,探了探颜舜华的前额,关切地问:“不烫了,大夫说出点汗把寒气发散出来就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舜华忙说:“没有了。”说完她又瞬也不瞬地看着沈云初,生怕一眨眼沈云初就不见了。
别看沈云初温温和和,实际上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记得沈云初在她昏迷时直接捣了那个偷儿窝,把那些偷儿统统送进了大牢,让那些偷儿在她醒来前吃尽了苦头。
说来也怪,明明沈云初把他们送进了大牢,那些偷儿却都服了他,不仅不再行窃,还被沈云初安排去做别的事儿。有些特别厉害的,沈云初直接推到大舅舅面前,潜入鞑子那边当了细作。
男人们的情谊真是太奇妙了。
颜舜华又忍不住望向沈云初。如果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七岁这一年,那她一定不会再让那些事发生。她自己当然做不到,但是他们都还在!所有的人都还活着!
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想把沈云初看得更仔细。
沈云初比颜舜华大了几岁,已渐渐懂得男女之间的事儿。他曾听祖母他们说,将来要把他们晚晚嫁回沈家,不让晚晚受半点委屈。被颜舜华盯着看,沈云初耳根微微泛红,莫名地有点不自在。可转念一想,他还真舍不得他们捧在手心疼爱的晚晚嫁给外面的人——
这么想着,沈云初大方多了。他亲自去端来外头热着的清粥:“饿了吧?我喂你喝粥。”
颜舜华还担心这是场梦,没察觉沈云初耳朵红得厉害。
李嬷嬷和丫鬟珠圆却瞧出了端倪,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虽说李嬷嬷一直盼着京城那边把颜舜华接回去,可她在沈家住了好几年,自然看得出沈家人对她们姑娘有多好。如今沈家大郎熬出头了,沈云初作为沈家大郎唯一的儿子,和她们姑娘实在再相配不过了。
是以李嬷嬷和珠圆都退到了一旁,由着沈云初给颜舜华喂粥。
颜舜华回过神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可粥都已经吃了半碗,总不能这时候才忸怩着不吃。她把沈云初当最亲的兄长看,乖乖把沈云初喂来的粥一口口吃掉。
沈云初正要再给颜舜华添一碗,外头忽然传来下人的问话:“六郎君,外头有人想要借宿,说是和大老爷相熟的。别人都不在,六郎君要不要出去见见?”沈家没有分家,沈云初在沈家排行第六,所以底下的人都喊他“六郎君”。
沈云初还未答话,就瞧见刚才乖巧听话的颜舜华眉毛一竖,小嗓儿提得高高的:“赶出去!把他们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