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井莲放下手中的笔,站在窗口,看着窗外黑云在低空翻滚,潮湿的风吹乱自己如今仅仅及肩的短发,她稍稍转头,颈项上拉扯的痛意便毫不含糊地传达给自己。低垂着眼帘,她扯出雪白的绢帕拼命擦了擦刚刚握笔的手,然后就这样站定,思绪飘到了不久前。
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醒来,刺眼的阳光让自己厌倦,想要躲到黑暗里,她涌现出这样强烈的想法。然后意识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笔直的身姿,平板的语气。
“疾井莲,没错吧。”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开口,一出口,嘶哑的嗓音让她有那么一瞬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说话:“是你救了我?”
“是揍敌客家选择让你活下来。我是这里的管家梧桐。”梧桐看了眼床边的吊瓶,“今天的药剂差不多要输完了,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你送回房间。”
揍敌客,那是什么?脑海里隐约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似乎是友人曾经无意中交谈到的一部动漫。当时友人兴奋地抱着漫画书滔滔不绝的时候,自己在做些什么呢?她好像一直在宣扬自己是揍敌客家族的脑残粉这类事情,而自己只是一笑而过,谁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
早知道当时就多留点心了啊!穿越这种事原本就参杂了太多的机缘巧合,不过自己不会这么神奇到穿越进一个二维的世界吧?有些自嘲地将这个念头挥去,不管在哪里,还不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那么弱小的自己,如同砧板上的鱼,或者也只是为了等待一个契机,给他人做嫁衣。肮脏的现实。这样想着,她的眼里满是厌恶。
梧桐继续说着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换了种客套疏离的说辞:“那么在这段时间,疾井小姐请尽快回想起关于除念石,也就是冰海之心的相关事情,我们的时间和耐心都有限,希望不要辜负了我们对您的期望。纸笔都在房间准备好了,请务必尽可能详细的写下来。”发现对方依旧那副望天发呆毫无反应的样子,梧桐也不多啰嗦,转身就打算离开。
“帕子。”
“疾井小姐想说什么?”梧桐回头。
“手帕,每天至少给我一条干净的手帕,”疾井想起满身浸泡在血水里的触感,几欲干呕,“干净的水……干净的东西。”
梧桐抓住了关键词,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也请您配合我们的要求,尽快完成。”
……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大概以前是给佣人居住的,没有太多灰尘,及时打理的整洁而清爽。推开窗户可以看见一大片森林,自己应该是在一栋很大的城堡里,而城堡,建在了山上。大概又招惹上了不该碰的人,疾井自嘲地笑了笑,用没有缠绷带的右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个人在房间里的当天晚上,疾井就用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把裁衣刀,毫不犹豫的减掉了自己及腰的长发。
手里纠缠的黑丝明明如同绸缎般凉滑,却让人无端想到当初它们也曾沾染上肮脏的血液。如果可以,她想连这具无用的*都抛弃。只是还没来得及她再做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女佣就开始尖叫起来,随之出现的一脸凝重的梧桐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剪刀。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疾井小姐,”二指一用力,在疾井瞪大的目光注视下,锋锐的剪刀拦腰折弯,“重新检查一遍她的房间,不要再出现这种状况。”吩咐好佣人后,他向前走近几步,直直看向疾井漆黑的瞳仁里:“不要试图挑战揍敌客的底线,你拥有的机会并不多。”
这是自己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被一直关在了这个屋子里。每天的饭菜从带锁的气窗传进来再收回去,唯一增加的是每天一卷洁白的手绢,和一张空空的白纸。权利和义务,恩赐和命令,无声的警告对于疾井来说,似乎有些可笑。畏惧,是因为还有想要活下去的希望,而她现在,根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思考,空无一物地活着。
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库洛洛在角落里低头时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冰冷淡漠,无悲无喜。然后就是不可抑制的颤抖——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激起她一点强烈的反应,那就是对这个男人无尽的恐惧。生命比蝼蚁还脆弱不堪,在他的手里,丧失了一切,被推进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