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龟生太郎的说法推断,“诸子之盟成立于扶桑”,怕是确有其事。
如若不然,因为整治黄河引发的一系列事端才刚刚结束,自己通过水路返回新会的消息也不曾扩散开来,可这个大洋彼岸的东瀛人却已经知道了这一切,而且还率众驾驶着装备火炮的战舰在航道上做好了堵截自己的准备——这就证明,他从某人那里收到了准确的情报。
那么,他的情报是从何而来的呢?
莫降思来想去,也只想起那一ri离开的宋景廉……
再联想到九月十四那一天,挑起黄金族军队和民夫冲突的那五个来路不明的死士,莫降隐约猜到了什么……
可是,莫降刚刚在纷繁的线索中要抓住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自莫降脚下直冲而上!
这股充斥着yin险和杀机的酷寒,来自于龟生太郎此时亮出的另一种武器:手里剑!
手里剑,是一种暗器。而在大洋彼岸的东瀛,这种暗器的主人多有一个身份——乱波。所谓乱波,其实是东瀛一种特殊的职业,类似于神州的斥候、细作,但相较于斥候和细作,这些人多经受过常人难以忍受的严苛训练,jing于伪装、暗杀、刺探情报。所以从某个角度而言,他们更像是斥候和刺客的结合体。
在东瀛,武士和乱波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且不说武士的身份和地位要高出乱波很多,单说其信仰和原则,就有着本质的区别。为武士者,崇尚荣耀,极其看重武者的尊严,严格恪守其终生信仰的武士之道,甚至不惜牺牲生命来维护它;而乱波则恰恰相反,他们不知尊严为何物,更不在意什么荣耀,因为在乱波的基本戒律中,就有这样一条:为了达成目的,可以舍弃一切尊严,抛弃一切原则!
所以,在东瀛,乱波的行径,多为武士所不齿,更多的武士,愿意用“见不得光的肮脏蛆虫”来形容这些躲在暗处的暗杀者;当然,之所以会这样,跟很多知名武士死在乱波的暗杀之下不无关系。崇尚荣耀的高贵武士,死于卑劣狡诈、身份低贱的乱波之手,这本身就是极为讽刺的事,但却是经常发生的事实……所以,在东瀛,武士和乱波,是水火不容的两个派别。
也可以这样说,武士和乱波,就是东瀛的武者,走向的两个极端——而在今ri,这两个极端,却在龟生太郎身上结合起来:为了武士的荣耀,他可以奋不顾身的挥剑斩击;为了保命,他可以抛弃尊严下跪求饶;为了完成任务,他不会放过面前的敌人走神的大好机会,哪怕是他方才还在用蹩脚的汉话,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可是,当龟生太郎狞笑着抬起头来时,他那扭曲的笑容,却僵硬在脸上。
因为,他没能在莫降的脸上看到一丝惊慌,甚至连一丝诧异也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有对方微微抬起的嘴角,只有那双漆黑的似是望不到底的墨眸……
他甚至能看到,那淬了毒的手里剑在空中飞翔的轨迹,能看到对方微笑着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一般,轻轻的夹住了那致命的暗器——那场景就想是:一尾吐着鲜红的信子的毒蛇,亮出长长的毒牙,冲着对方咬过去,可对方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惧,只是随意的一伸手,就卡住了那毒蛇的七寸……
“呦,这上面还有毒?”莫降笑着问,好似被暗器攻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如此说来,为了杀我,你也算是做足了准备了啊。”
面若死灰的龟生太郎闻听此言,又是一愣,旋即,震惊和错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脸,直让那张原本就扭曲狰狞的面庞,更为诡异——汗水,从他头顶头发被剃掉的部位飞速的冒出来,在太阳下闪着油腻的光辉,伴随着其筛糠一般地抖动,油腻腻的汗珠汇聚成流,快速留下……
他哆哆嗦嗦的问:“你,你,天选之子?!莫降?!就是,你?!”
“啊哈?”莫降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露出如此激动的表情,于是笑着回应,“是啊,我就是莫降——难道,我方才没对你讲过么?”
龟生太郎黑着脸摇头,一脸“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的委屈表情。
“啊哈,不好意思。”莫降笑笑,“我可能是忘记做自我介绍了——不过,无论我做不做自我介绍,你也会想着把我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