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艘长达数十丈的巨大海船,排成了一列纵队,乘风破浪,一路南下。
莫降迎风站立在船队旗舰的船头,任由一头长发被带着腥味的海风吹起,他微迷着眼睛,远眺前方,辽阔无尽的蔚蓝se大海,占据了他视野的全部。
众人初登上这巨大的海船时,尚有几分新奇,面对波澜壮阔,一望无际的大海,也是新chao澎湃——可时间久了,人们也就逐渐厌烦了这单调的景se,再加上海船虽大,但全速行进起来,也有些颠簸。于是,那些从未有过乘船出海经历的人,难免会因为晕船头晕目眩、呕吐不止。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ri,人们那股子新奇劲也没了,再加上每一艘海船,都是相对封闭的空间,而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莫降严命:“尽量减少靠岸补给的次数!”——甚至,即便船只万不得已靠岸补给,他也不允许任何人下船活动——生活枯燥,又不得上岸,每天面对的又是一成不变的景se船上的人,觉得这ri子越来越无聊,越来越枯燥,真恨不得这海船生出一对翅膀,载着众人飞回家里去……
到了后来,已经很少有人去甲板上观看四周景致了,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窝在船舱里倒头大睡,只希望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新会的码头——昏睡度ri的人们或许没有注意到,船只靠岸补给时,停靠的时间越来越长,可能买到的补给品,却是越来越少,而且,自南下以来,所停靠的码头,是一处比一处荒凉,一处比一处破败……
当没有人多少人再对海上的景se感兴趣的时候,每ri都抽出大量时间眺望海面的莫降,也就成了行为最为独特的一个——在平ri里,很少有人去理会独自看风景的莫降,也不会注意到,当四下无人的时候,莫降会把一个纸团,紧紧的攥在手心,而后抽出一角,小心观看……
至乾六年十月二十这一天,莫降如往常一样,独自一人站在船头,一边眺望远处,一边沉默着思考……
“降儿,我看你每ri都要到船头来。”背后传来唐沁悦耳甜腻的声音,“是不是想家了?”
“家?”莫降愣了一愣,紧接着便摇头苦笑道:“我活这么大,一直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何时又曾有个家呢?”
听莫降如此回答,唐沁心头不免泛起一阵苦楚:降儿这些年的生活,真是过的不易——未出生便没了父亲,出生后又没了母亲,后来,好不容易知道自己还有个同胞兄弟活在世上,可那个同胞兄弟,却yin差阳错变成了自己的敌人,最近虽然认识了自己,但自己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二人之间,明显隔着一层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一层难以名状的隔阂,才导致二人至此不能相认……
“依我看,他是在思念文逸。”韩菲儿酸溜溜的声音,也自莫降背后响起。
其实,这也难怪韩菲儿吃味——整船的人都看得出来,韩菲儿对莫降心有爱慕之意,可莫降偏偏却像根木头一般,对如此真情视而不见,再想想二人前些ri子,在众人面前紧紧相拥时,也是韩菲儿主动的……
难道,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难道,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可若真是这样的话,过去发生的种种,又该作何解释……这些ri子以来,韩菲儿一直在琢磨这些问题,可思来想去,却没有任何收获——世人都说,女孩子的心思难猜,会让多情的男儿辗转反侧,宿不能寐,可再看莫降和韩菲儿二人的关系,情况好像恰恰相反……
莫降似乎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浓浓醋意,不免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韩菲儿撇下的嘴角——这些ri子,韩菲儿额前的刘海又长长了不少,乌黑发亮的长发,几乎将她整张脸都盖了起来,若不是韩菲儿撇着嘴,莫降说不定都看不到她的嘴角了……
望着面前这两个人:一个长发遮面,一个戴着面具——莫降能做的,只能是报以苦涩的笑容。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之际,罗九龙端着饭盘上了甲板,同时问道:“师娘——文逸是谁?”——虽然莫降仍未挑明跟韩菲儿的关系,但罗九龙却似是认定了韩菲儿师娘的身份,张口闭口,“师娘、师娘”的叫个不停。
“一个跛子……”韩菲儿说。
“一个无情的跛子……”唐沁则如此评价文逸。
“一个妙人……”莫降的回答,恐怕是对文逸唯一的正面评价了。
“师娘。”罗九龙满脸困惑道:“莫非,这世上有三个文逸?”
“咳咳。”莫降决定,立刻终止背后议论这位挚友的无聊话题,于是说道:“徒儿啊,以后若是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要称呼菲儿为‘师娘’了……”
罗九龙还没答应,便听韩菲儿说道:“为何不能?!莫降,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妻子!”
“师父,师娘,原来你们已经成亲了啊?!”
“没有……”
“怎么没有?!”韩菲儿又道:“难道,相府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莫降本想点头承认,但从韩菲儿的语气推断,她已然动了真怒,若是回答一句“是的”,后果恐怕会非常严重;可若是不回答呢?难道二人的关系,就这样一直不明不白的持续下去?
就在莫降犹豫之际,韩菲儿已愤然转身离开:“莫降,你终究会后悔的!!”
此言一出,莫降便愣在了当场——这叫什么事啊?!自己本来只是呆在船头吹吹海风,想些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