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之内无人应声。幻生界的人不敢随意相应,谢峰德与娄千杉却知晓沈凤鸣其实身具云梦之学,是以泯然不语。
“对!”却是武陵侯风庆恺接她的话,他身周众人也便跟着点头。
秋葵并不在意,只瞟了沈凤鸣一眼,哼道:“其二,一教之主,自然也要其品行出众、声名清白。对是不对?”
“言之成理。”风庆恺又道。
秋葵冷冷一笑。“关前辈,恕我直言,这位所谓新任教主大人——此二条,有哪一条他是做到了?”
关非故不知秋葵与沈凤鸣素有过节,原只怕谢峰德或有刁难,却不料出言相质的会是这素来寡淡的泠音门女子。她形貌冷傲,这般立于人前向这刚刚展示了“圣血”的新教主质问,自有种难言的凛然之仪。众人不意教内竟有插曲,屏息凝神,待看沈凤鸣或关非故如何相与。
正犹豫如何应对,却见一直倚于座间不愿多言的沈凤鸣站了起来,一笑道:“秋姑娘——当有此问。姑娘不喜沈凤鸣往日‘声名’,盖因黑竹会原非名门正派,入不得姑娘法眼。可——若依姑娘之见,云梦教与之相比又如何?正邪之说,莫说以武林之大,就算是在座诸位各自心中,只怕也各有衡量。沈凤鸣不奢求尽孚人望,只是——自来无论是在黑竹也好,不在黑竹也罢,在下纵然无功,也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不合江湖规矩之事。所谓在一位,谋一事,也便是了,秋姑娘身为泠音一支之掌,也该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姑娘另有高见,另有缘由,认定沈凤鸣品行‘低劣’、声名‘狼藉’?”
秋葵瞪了眼睛看他。沈凤鸣必是看定了她不可能将那些令她或是令娄千杉蒙羞之事道出,才这般肆无忌惮。她虽然心中忿怒,却也只能强压火气,冷冷道:“恬不知耻之人,做过什么样的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我今日亦不屑在此与你争辩,莫若我们先手底分个高下如何?你若能以我们云梦教、三支之中任意一支的武学胜过了我,我便认你这教主,否则,你连我所说的第一条都做不到——与你争论什么品行声名,徒然浪费时间!”
关非故咳一声,“武学切磋,原在……”
他欲待说武学之切磋原是在后晌,可沈凤鸣竟未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好啊。”他声音不高,可他此际身份,言行决意却非关非故所能左右。关非故微微一怔,竟一时阻拦不得。
他自不可能在此时用强逼迫于沈凤鸣,只得尴尬一笑道:“既然教主是此意,那便午前先比试一场,也是无妨。”
人群沸扬起来。适才“圣血”一事耸人听闻,众人焰焰热情哪里肯退,此刻见沈凤鸣欣然接受挑战,自更兴致高涨。
关非故与关盛对视一眼,令撤开场地,将中心空出。
秋葵素知沈凤鸣身手虽好,可也不过是“杂学”,此际见他这么轻易就肯接受了挑战,反一犹豫:“我说的是只限一源三支之学,你——”
“不止限定三支之学——既然是与秋姑娘较量,就限定‘泠音’一支之学便是。”沈凤鸣微笑道。
秋葵见他自大,心中不知是惊是怒。那时在禁城,得见沈凤鸣调查摩失来历时写来的那一封关于一源三支的书信,内中所言详尽,莫非他真的对三支之事、三支武学有知?若他真的是云梦教的传人,原该如此,可那时在鸿福楼顶,他分明对自己束手无策。
她心中一转念。或许这一切本就是个局,幻生界也不过是发现他知晓了三支之秘,才顺水推舟、将错就错地闹出这一场三支合并之戏来,借一外人之力,只为了云梦教重出江湖能名正言顺。其实,秋葵在禁城之中,朱雀启发指点之下,魔音早非昔日单纯稀薄之力。这个沈凤鸣,不要说泠音门、三支的武学了,就算他用自己的武学,她也并无丝毫惧怕。用朱雀的话来说,她此际魔音所具功力,“终也多少有了点一门之主的样子”——以此“七方”残存的十四弦奏出繁复之曲,所蕴魔音诸幻,她不信以沈凤鸣之力能抵敌得住。
她想着,面色转为鄙夷。“不必装模作样了。你手边并无乐器,如何用得了泠音之学?我就算胜了,免不了又要被人说胜之不武。”
“谢姑娘思虑周全,凤鸣确是无琴,幸在场豪杰众多,总有哪位愿意相借。”沈凤鸣的笑里还是带上了一点点在她面前抑制不了的戏谑之意,“在湘夫人面前,若不以‘魔音’回应,岂不是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