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侯宗宝,不就是打赌输了嘛,这个输不起的混账,没种去鬼庄可以不去啊,愿赌服输这点都做不到,居然还敢来找我的麻烦,等小爷病好了回去,一定给他好看!让他没脸出门!
侯爷,你派人去拷问过他没有?昨晚上是不是他让人来杀我的?这厮仗着学了点功夫,他家里又都是武将出身,就会来阴的、狠的......”
东方承朔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着脸、气息不稳,却还不老实的荣绩,一双鹰鸷眼眸越来越寒,利箭一般不止是将人看穿,荣绩觉得几乎都能将他给射出两个窟窿了。
昨晚刚有人来救他走,就碰上了康庄大火,这声东击西的架势,东方承朔不怀疑才怪!
荣绩又何尝不知道这次想要将东方承朔给糊弄过去不容易呢。
此时他猜度着东方承朔的脸色,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昨日黎叔虽然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过来营救他,可设置这圈套好像并不是东方承朔。
要东方承朔都针对他的老底设置引蛇出洞之计了,那现在他应该已经刻意确定了,就不该是这模样,得直接冲他喊打喊杀了吧?
他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下去,愤愤的将侯宗宝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一遍,末了,挤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多亏了侯爷保护我啊,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寺庙里了。”
东方承朔冷笑了一声,昨晚上童观止是拿侯宗宝当幌子,今天荣绩又是如此,他对根本没有得罪自己,却反复被人拿来利用的侯宗宝都厌恶至极,更遑论是眼前装模作样的荣绩了。
原本东方承朔只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自己被追杀、康庄起火都记在童观止头上,想不到又冒出来一个荣绩,居然趁着昨晚的混乱有人来救他。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些人,这一个个的,都不安分,这一个个的都当他东方承朔是傻子!
他现在不能拿童观止怎么样,也不能马上完成任务,但是荣绩却被他捏在手里。
“让江明去带侯宗宝过来跟荣二爷对峙。”
荣绩讪讪:“荣二哪敢当得起侯爷如此称呼,难道不是侯宗宝?不用脚江大人了,不是那个猴子,那就是尚书里刘家的那个娘娘腔,还有李家那个......
得罪的人太多,侯爷别笑话我,幸亏有侯爷在啊,荣二还真的没有想到,侯爷会这么重视我,派这么多的人保护我。”
东方承朔看够了荣绩的表演,根本不接他的话,只冲身后的护卫扬了扬下巴,那护卫上前,将一条黑色的布巾摔在荣绩面前。
“先看看认不认识。”
荣绩瞥了一眼,这是一条夜行遮面用的面巾,颜色质地都很普通。
他正想摇头,东方承朔讥讽的道:“不看仔细了,你会后悔的,荣绩,这是本侯给你的最后坦白的机会。本侯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此时坦白,不管多大的事,本侯都能饶你一命。”
荣绩伸手拿了起来,刚要开口,东方承朔又道:“插科打诨的话就别说了,本侯听了心烦。”
荣绩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闭嘴,凑近了认真的看这蒙面巾,他翻来覆去的,边边角角都抠开看了,似要将这块普通的面巾给看出花来,一点记号都没有,也没有沾上污渍,他正准备回话的时候,突然鼻尖一动。
除了汗臭味,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苦涩味,荣绩常年跟盐打交道,自然闻得出来,这是晒盐场里盐卤的味儿。
常年在晒盐场待着的人,那盐场上又是蒸又是煮,风吹日晒,身上都被熏了点这苦涩味道,短时间无法消除,衣服上、面巾上沾上了点也不奇怪。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突,有个不好的猜测,不会是有自己人被抓住了吧,还是只落下了这把柄?
黎叔的确谨慎小心,可昨日他们匆匆过来营救自己,疏忽了这细节也不是不可能。
他抬头看看东方承朔,“有些臭。”
随后又低头仔细嗅了嗅,里面还隐隐参杂着若有似无的烟火味道。
若说先前荣绩只有六分疑心这面巾是自己人的,现在就已经有八分确定了。
这烟火味的来源的确很多,不好判断了,但是跟盐卤气味参杂在一起,荣绩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来自他的盐场独特味道。随后又想到,这也可能是自己人在康庄大火中染上的烟火气味。
现在朝廷在海边的官盐场还都是用海沙来吸附海盐,但是他手上的盐场却是用烧稻麦杆所得到的灰来代替海沙,这是无意中现的,这种灰比海沙更能吸附海盐,法子是好法子,却暂时并未流传出去。
荣绩鼻子再灵敏也无法分辨出这烟味中的细微差别,他目光微凝,脑子里飞快的权衡着,很快就又彻底冷静下来。
若这烟味来自前者倒还好说,就算放火的人被东方承朔抓了,他们也不会将他暴露出来,见过荣绩真面目的人并不多,他完全能够推脱过去。
就算东方承朔从他们口中知道了盐场,黎叔向来小心谨慎,回去也肯定会转移据点的,就算是来不及转移,那也就是损失一个盐场据点的事,海滩那么大,海岛也不少,重新再找个地方就是了,晒盐场虽然有诸多要求,但也并非找不到。
若是来自后者,那康庄起火跟他的人有无关系还无法确定,不过,那可能是黎叔或是他带来寒山寺的人落下的。
黎叔出事的话就有些麻烦了。可,就算是这样,荣绩也不担心自己会暴露,倒不是说他对黎叔就有多信任,荣绩从小到大没少被他的贴身小厮和丫鬟背叛过,他对任何人都有本能的防备,对他师父给他留下的黎叔也是一样。
只不过,他相信黎叔是个聪明人,只有让荣绩先保全了自己,才能再想办法救他,若是他背叛了,后果就是大家一起玩完。
自己人被抓,这并不是荣绩最担心的,东方承朔就是猜到了再多,就凭几个人和一块布就想要凭此拿捏他,那不可能。
更别提他跟东方承朔一点交情也没有,根本不会只凭东方承朔一句话就信他。
他无所谓的将这布给甩桌上了,一脸的坦然道:“这是侯爷从哪弄来的巾子?臭烘烘的,有股苦味,闻不出来是什么。恕荣二眼拙,实在没有看出什么来。”
他还主动往东方承朔的方向凑了凑,让东方承朔看得更加仔细一些,舔着脸问:“侯爷,这是不是昨天想要来杀我的那个混蛋的?侯爷将他给抓了啊?他是不是逃到康庄那边去了啊?还有种被烟熏过的味,难闻得很,最好烧死他得了。”
东方承朔一瞬不瞬的观察荣绩的表情,这人比他预料中的更加难缠,许是最近在江南诸事不顺,再加上一个荣绩,他也并不多失望,颇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他当然不会回答荣绩,让荣绩一无所知吊着心岂不是更好。
他只冷冷的笑了:“看来你是存心要跟本侯作对了?”
荣绩道:“侯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真是听不懂啊。”
东方承朔起身吩咐:“荣绩私自贩盐罪大恶极,如今已经被收监,七日后处斩的消息放出去。务必要将此消息传出去,尤其是江南的大小盐场全部都通知到,任何边角的都不要放过!”
荣绩闻言,倒是确定了东方承朔最多就手上有这条面巾,根本就没有抓到任何活口,顶多也就知道那面巾的主人跟盐场有关系。
历代以来,盐场只能是朝廷设立,私人不得染指,东方承朔口中的江南的大小盐场就是朝廷有记录在册的,的确大多数的私盐贩子都是走官商勾结的路子,盐多来自官办盐场,但荣绩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晒盐场,远在海岛上,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大夏朝管辖下的江南范围,谁占了归谁。
东方承朔显然还不清楚这一点。
而且,荣绩以为,就算是这消息传出去了,东方承朔的这一招引蛇出洞也不会成功,他好像根本还不知道早就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冒用了他的名义用过引蛇出洞一招了。
他如今再拾人牙慧,去引同一拨人,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傻子才会再上当。
荣绩想着要是自己跟东方承朔坦白,自己其实也只是个受害者,是有人用来转移东方承朔视线的,估计他也不会相信的。
东方承朔抓不到自己的把柄,荣绩却一点也不轻松,他不担心东方承朔了,只担心先前的那两成的意外——如果这面巾根本就不属于黎叔他们的呢,如果黎叔他们小心谨慎没有落下什么把柄,这只是那个躲在暗处算计他的人故意留下的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