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洮紧跑几步迅速靠近,擦过王新德身边走到门边,扶住钢条栅栏伸头向里面看去,刚好看见爸爸高大的身子站着正对门口,多日不见,突然面对惊喜交加喉咙哽住,他竟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双手端着鞋子摇晃,泪如雨下。
唐世科吃过饭一直这么站着,他每天除了站就是坐,间或活动身体,他知道不会自我注意身体,即便熬完牛棚生涯身体垮了又有何意,此刻突然见到洮儿小小的身子蹲在栅栏门下,双手伸进来拿着纸包摇晃流泪,冷峻的眼光扑闪一下,惊异地走过来看看门外,王新德坐在一边点头示意没事。
唐世科一把抓住洮儿的手,急忙小声问道:“你咋来了洮儿。”顾不得心乱跟着又问:“洮儿,妈妈好吗?海儿和翔儿呢,你脸上哪来这么多紫药水,何时受了许多伤来。”
唐永洮满脸伤疤,顾不得解说,送上解放鞋对爸爸说道:“爸爸,妈妈叫我给你送一双鞋过来,你的鞋坏了吧。”
低头看时,发现爸爸那双特大号的脚上,鞋子已经很破只有鞋底,为了能垫脚用绳子四周拴着,洮儿自小何曾见过爸爸穿破鞋,注视着爸爸消瘦的脸,再也忍不住,哇的失声大哭,唐世科急忙伸手,透过栅栏连背抱住,心潮翻涌。
又有一次,黄美琴因事早回家,路过办公楼斜眼看见唐世科门口是王新德值班,急忙擀了面条叫洮儿送去。
这一次,他把很多小孩打他的情况对爸爸说了,他问道:“爸爸,他们骂我是狗崽子,一天到晚追着我打,没有一个大人管,我说什么也没人听,怕妈妈难过我没有哭过,爸爸,我该怎么办。”
王新德门外轻声说道:“唐师傅,怕你难受我一直没说,孩子也在受罪呢。”
唐世科天性钢人一个,任何时候护犊之心最强,当此时刻得此话语,当真全身毛发耸立,家人面临的严酷现实叫他心灰意冷,愤怒难当。
看看黄泥巴院子,看看王新德,他定定心绪后沉声说道:“孩子,你要坚强,这样的时候不会多久了,你很好,从小便最是听话的好孩子,现在,家里妈妈白天不在,全靠你带着两个弟弟,一定要保证两个弟弟的安全。“
继而唐世科咬咬牙,轻言说道:”洮儿,老是打你的娃娃们很坏,人多的时候你和海儿打不过便跑开,躲开,单个的时候找他算账,你一定要记住,只要揪住便咬着牙往死里打,要一次便把他打害怕,打服帖,要叫他点头认输,令他以后不管在哪里见着你便害怕,不然的话,后果很坏。”
唐永洮点点头,爸爸的话对他犹如一剂强心剂,登时心里有了主意。
此后,唐永洮变成言语很少的孩子,书包里随时放着螺纹钢铁扒钉,他对谁也不信任,更不交朋友,上学放学总是与海儿悄悄行走不与同学为伍,房角树林隐蔽之处,抓住集体围攻他的单个娃娃便拖进去收拾,海儿抱着砖头随后,为了一次征服,手段残忍至极,被收拾的小子再次出来,如另造一般问世。
厂里慢慢的,有孩子一见唐永洮恶毒的眼光,便战兢兢老远地跑开,有的孩子见到他便浑身发抖,再后来,他公开在大路上打人,围观的娃娃没有一个人敢上,过去一直被围殴的历史再也没有重演,更有甚者,他直接冲进娄连长家里与其大儿子国才叫阵,菜刀砍在墙上直冒火星,令这个凶霸一方的,比他大几岁的坏小子硬是跪在身前求饶。
当然,任何成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脸上有了两条两寸多长的刀疤,小腿肚子上,有一个钢筋穿过去拇指大的血洞痕迹,身上更是常时有伤,肋骨断了再自己长好,这些伤痕,有顽童们干的,也有恶狠狠的大人们报复干的,不管什么人问他,总是咬着牙缄口不说一个字。
唐永洮在变化,黄美琴也在变化,娘儿们横心面对凶恶再不乞怜,虽然伤横累累却得腰板挺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