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妆短促的冷笑一声,蒙着白纱的眼睛“看”向燕箫,声音如冰:“她倒是聪明,如此一来,纵使我毒发身亡,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件事情是白芷或白玉川派人指使的,毕竟我挖了白芷的眼睛,就算白家如此待我,也不为过,想不到宁妃倒挺会借刀杀人。”
“现在还不到动武宁的时候,夫子放心,待大业成,学生定然不会轻饶她。”
顾红妆艰涩开口:“绿芜也是被……武宁害死的吗?”
迟疑片刻,燕箫点头:“……的确是被她所害。”
“……”
“夫子——”燕箫的神情沉重而漂浮,似乎只要不小心触着,就会立刻碎成千片,彻底崩溃。
她声音泛着疲惫:“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燕箫的双眸好比深水,水底翻涌无尽波澜,到处都是疼痛的伤痕,“学生宁愿自伤,也绝对不愿意伤你分毫。”她忽然说:“你欠为师一双眼睛,一条命。”
“学生铭记在心,不敢忘。”燕箫语声清淡,神情高远,看着她,痛并快着。
顾红妆半晌微微一叹,说道:“待报仇雪恨后,我会离开东宫……”
“夫子,学生错了。”因为紧张,燕箫眼睛竟有些湿润,被窗柩处刮进来的风吹过,宛如吹皱的湖水波面。
“你别离开学生。”他说。
顾红妆轻声低叹,良久之后伸出手,虚无的摸索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宛如白玉一般。
燕箫见了,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心。
她的手一如往昔,因为沉睡太久,所以手指冰冷刺骨,宛若隆冬寒水。
握着,唯一的感觉就是骨瘦如柴。
她从不知道,就是眼前这双手,在她沉睡的时候,他无数次与她十指交握,仅仅是因为想帮她取暖。
那时候的他惶恐不安,唯恐找不到天香豆蔻,她会一直沉睡下去,但现如今,握着她的手,心思如水,忽然诸事尘埃落定,所以才会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
“你这又是何必呢?”顾红妆蹙眉舒开,侧脸在烛光下投射出一道浅浅的暗影。
许多前事蜂拥而来,在燕箫脑海中汹涌不休。
燕箫眼眶仿佛被冷泉给浸润,“在这世上,你只有我了,所以你也只能依靠我。”
如今,他握着她的手,只想敛她半世流离;只想轻抚她的面庞,融她半世风霜和哀伤。
再也隐忍不了心中酸楚翻涌,东宫太子将清美的脸庞埋在顾红妆的肩窝处,紧紧拥住她。
夫子,如此相依,可曾驱走你半世沉寂?有生之年,学生绝不弃你而去,半世癫狂怎堪空留独殇?
很久很久之后,顾红妆冰凉的手掌覆上他手背,然后慢慢握紧,一如经年,透着无言的安抚和释怀。
那一刻,清美无双的东宫太子,双眸宛如云雾秋湖,乍喜之下,竟忘记师生禁忌,将她的手包在掌间,举到唇前亲吻。
她手指颤动了一下,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紧张,并没有出言斥责,而是微微含笑。
紧绷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她知他心意,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抗拒,已让他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