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呸了一声,道:“就是老鼠药,专门给你们这种尖嘴老鼠吃。好心不得好报,就该给你们活活饿死”
吕方微微有些脸红,但却装作没听见,低声道:“小大姐,请你和你家主人说,请个大夫来看看。”
阿桃只是认定康儿是装,就是不肯去,气哼哼地出去把门锁了,骂道:“叫你装叫你装你若是能叫唤着滚上两个时辰就给你请大夫”
忽听得里头康儿凄惨无比地叫了一声,突然没了动静,阿桃到底有些担忧,扒门缝上一瞧,但见康儿直挺挺地躺地上,吕方拖着一条伤腿,使劲儿拍他脸,掐他人中,低声唤他。
阿桃犹豫了一下,生怕果然出事,便提着食盒直奔正房去找牡丹。
牡丹道:“给他找大夫。他爱躺着就躺着,雨荷,你和贵子赶去城里头,直接去通知他家人来接他,就按我昨夜说办。”
这边康儿睁开一只眼,望着吕方低声道:“公子爷,地上好冷,这都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了,还要装多久?”
吕方抬眼看着大门处,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算了,你别装了,别弄病了,起来吧。”
康儿正要起身,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立时赶紧闭上了眼睛。接着门被开了,几个壮汉进来,也不说话,分别将主仆二人架起就往外走。
吕方疼得龇牙咧嘴,强忍着看他们要将自己主仆二人怎么办。那几个壮汉拖着他二人七拐八弯,穿过一片竹林,过了一条小溪,又绕过奇石若干,方停一处房舍前。那门口立着个粗壮婆子,见他们来了便道:“放到床上去。”
那几个壮汉粗鲁地拖着吕方往里走,吕方忍受不住,叫道:“我自己来”
那几个壮汉挤眉弄眼地笑了一笑,齐齐将手一松,吕方一个踉跄,赶紧扶住门墙,康儿本是装死,不敢站着,只好顺势往地上一摔,摔得“咕咚”一声响,听得吕方心惊肉跳,少不得涎着脸请那几人将康儿扶到床上。
弄了半晌,才来了个撅着山羊胡老头儿,摸着康儿脉门沉吟了许久,方才弄了几大颗怪味无比药丸让给康儿吃下去。吕方捏着鼻子道:“等他醒过来再吃。这药丸太大,他吞不下。”
那粗壮婆子笑道:“良药苦口哩,既然病了,便要早点吃了药才能些好起来。应付小孩子吃药,老奴有法子了。”边说边将那药丸放入碗中给碾碎了,加水弄成糊状,叫个壮汉将康儿扶起来,捏着鼻子就灌。
吕方看得脸皱成一团,暗叫不好。果然康儿实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抱歉地直眨眼睛。
那婆子拍手笑道:“神医呀果然药到病除。”
山羊胡子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自得道:“还有一位病人未看呢,既然这位小哥好了,便给这位公子看罢。”言毕抬步朝吕方走过去。吕方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却被那山羊胡子一把拉住了手臂,仔细看了一回,道:“还要再洗洗,再吃上七八粒我配这药就好了”
穿了一身嫩黄袄裙牡丹笑吟吟地提了坛子酒进来:“米大夫,还用酒洗是啵?”
山羊胡子点头:“不但要洗还要洗得干净点。”
吕方想起昨夜所受折磨,颤抖得像风中落叶,弹跳起来就想开逃。牡丹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将酒坛子递给那婆子,两个壮汉上前按住他,那米大夫毫不客气地又挤又刮,将他狠狠折腾了一遍,待到弄完,他早已疼得冷汗浸湿衣衫。被风一吹,又是一个响亮喷嚏。他看着牡丹娇美容貌,甜糯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可恶。
牡丹笑道:“米大夫,这位十公子貌似感染风寒了,还请您给他开服药。也不怕苦,药效好就行。”
吕方本来害怕那米大夫又给自己弄适才灌醒康儿那臭药丸,谁知米大夫却要了纸笔,坐下来认真开方子。开完方子,吕方要过去看,牡丹似笑非笑地递给他,他看了一回,但见药方果然不错,方厚着脸皮还牡丹:“有劳了。”
少顷,阿桃抱着身短衣进来放床上,牡丹道:“十公子,我这里没有好衣服,你将就了罢。好歹是干净。”说完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吕方哪里还敢挑剔。由着灰头土脸康儿伺候着换了衣服,才躺下不久,那婆子又拿着把大剪子进来,不由分说就将他伤口处布料给剪了两个大洞。吕方欲哭无泪,颤巍巍地挣扎着将熬来药喝了,瘫床上装死。
中午时分,好饭好菜招待。只是主仆二人都有些没精打采,吃得也不香甜。但好歹吃了东西下去,有点精神了,于是康儿瞅着吕方身上那两个大洞,越看越想笑:“公子,说不定是她想看您,才找了这个法子。”
吕方一筷子敲康儿头上:“胡说八道”这何牡丹此番作为定然是故意要让他出丑。他这种猜测一直到外面热热闹闹地来了一群以他爹吕醇为首人接他回城去,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身上那两个洞时到达了顶峰。虽然做雅贼不是什么丢脸事情,可是这般模样出场,却可以叫他被人笑话一辈子。何牡丹果然够小气。
忽见牡丹过来笑道:“吕十公子,您也别以为我是故意**您。您若是信我话,回去后这伤口处好也晾着,别包扎,待到伤口结痂又再说,对您只有好处。您若是实不肯听,也由得您。”
吕方一呆,莫非这还是为了他好?这治疗方式可真是别开生面。
忽听吕醇一声厉喝:“孽障还不赶紧过来跟我回去?你要丢脸丢到什么时候?”
吕方硬着头皮迎着自家老爹要吃人目光和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目光,以及芳园仆人们指指点点,挺着胸膛,满脸微笑,温文尔雅地维持着风度上了马车。
吕醇恨透了牡丹,又恨自家儿子不争气被拿住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叫马车夫开路。
“吕老,十公子,您们慢走。”牡丹立那里对着吕醇行了个礼,又笑眯眯地对着那群跟着吕醇来人行礼道:“各位慢行,今日来不及,改日做东。”
吕醇“哼”了一声,礼也不回,挤上马车扬长而去。吕方趴窗口看着牡丹身影越来越小,一边问吕醇:“爹,干嘛来了这么多人?”
吕醇恶声恶气地道:“你难道不知我那里向来人多么?这死女人派了个大嗓门丫头和个大力气小厮去,去了也不说清要干什么,就说要见我。我想着也是来求你,便没有理睬。谁知这二人就硬往里闯,还嚷嚷出来,弄得所有人都知晓了,便都要陪我来。”又戳了戳吕方头:“你什么时候才能省点事?得到钦点评审牡丹花会,这是何等荣耀,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你却拿着不当回事”
吕方不乎地一笑:“这算得什么?不能钦点牡丹花会我也照样能种出好花儿来。”
吕醇大声道:“你不乎我乎我不想后赢了人家还说是你去四处偷窥,又给我通风报信,还会上打让手才赢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你,你要自毁前程气死我么?”
吕方顿时沉默下来。父子二人都沉默不语,半晌,吕方才打破沉默:“今日怎不见曹万荣?”
吕醇道:“他与这女人本就是死对头,只是给我派了马车,没跟来。”他目光投向吕方伤处,心疼得要死:“曹万荣说得没错,这毒妇实太过恶毒。连包扎都不肯给你包扎。到了城里先去医馆给你瞧瞧。”
吕方心不焉地道:“有人去我们家园子里盗花,不也是同样下场么?包不包,倒也没那么要紧。”
吕醇一时无话可说。
父子二人回到住处,曹万荣早外头候着了,看着吕方惨样,目光复杂地寒暄问讯了一回,又请大夫来忙乱一回,道:“怎样,我没说错吧,这女人恶毒胆大得很。分明知道你是什么人,偏生还下这样毒手,实不可原谅。却又狡猾,让人抓不着她错处。”
“罢了,我怨不上她。”吕方心不焉,不置可否地望着那两个伤口发呆。她想必是故意杀鸡儆猴,做给人看吧?她一个女人,想来是不容易。他苦笑了一下,他可真够倒霉,恰好撞到刀口上去了。
经过此事之后,芳园内外都很是安生了一段时间,陌生面孔也没了,喜郎等人遇到牡丹,都情不自禁地带了些害怕和敬畏,做事儿利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