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痕迹
我觉得他还是在期待她回来的。
这屋子里有好多她的痕迹,鞋子、衣服、化妆品、被舍弃的枯萎的花朵……或许是思念,或许是某一天,她真的回来时,看到这一切,会明白他的思念。总之,在关允家我只出入卧室和卫生间,偶尔擦擦地板,但从不去整理书架和衣柜。如果有一天他主动说:双羽,帮我收拾下房间吧。那么我一定会让他先讲好,哪里是不能动的。
不想做触碰他情感雷区的傻瓜,傻傻被骂。到时候,伤到的只会是我自己,以及对他的美好喜爱。
2009-10-21
结果狄双羽还真是一口酒都没喝,从饭店出来,关允举了一串钥匙给她。
感情不喝酒是司机待遇!狄双羽忿忿接过,又压不住被他依赖的窃喜,“知道喝酒干嘛还开车出来?”
“这儿不好打车。”他答,站在饭店门口看她把车发动。
狄双羽倒出车子,推开车门探身看他,“你怎不上车?什么东西落在里面了吗?”
他挠着后脑勺走近,眼神迷迷糊糊的,“你干什么?”
“回家啊干什么。”
“你开车?”
狄双羽嘴角抽搐,“把钥匙给我了难不成是你开?”
他伸了食指向身后点点,“我……是让你去找这饭店的代驾……”
抬眼瞄下门童,狄双羽呆住,“有这服务的?”
僵了数秒,关允选择绕过车头坐进副驾,小心地问:“你有驾照吗?”
狄双羽被他扣安全带的动作打击到了,这人自己开车都从来不系安全带。“以前我载过老容的好不好!“
“哦?”关允颇觉意外,“他说你开得好?”
“那怎么可能,他什么时候夸过人?他不骂我就相当于夸我了。”
她打轮动作不算熟练,可也足以让他有心情调侃人了,“其实老容很喜欢你的,说你是瑞驰的笔杆子。”
“所以——”镜子里看看他,“是在给我说媒吗?”
“你不是自己相亲去了吗,用得着我说媒吗?”话落还带了负气一哼。
狄双羽有趣道:“怎么看您一点儿都没醉啊,合着刚才是装的?”
“没劲。”他打个呵欠,“这伙人越来越没劲。”
“都喝不过你?要不到家了咱俩单练?”
他斜着眼,本想做不屑状,到底破了功笑出来,“老说让人想入非非的话不脸红吗?”
“你想入非非,为什么我要脸红?”有这样的吗?耍流氓还嫌对象不够清纯。
“诡辩。”他总结道,撇嘴侧过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里辅路上车辆不多,城市难得清静,近乎密封的车厢里,隐约能听到他匀称的呼吸声。
狄双羽的心愈加柔软,一点一点的,以能感受到过程的速度化变。一个红灯的路口,她拉起手刹,犹豫着扭过头看他。
超级像易小峥。
易小峥眼睛很干净,关允眼里会有些邪性,其实是气质迥异的二人,睡着就没了明显差别。可是,她从来不曾望着小峥的脸,有这样快的心跳。
倾过身去,嘴唇触及他瘦削的下颌角,悉悉印上一吻。车外猛地传来喇叭声,狄双羽反应迅速,放闸给油,抬头竟发现直行灯并没变色,已为时过晚,连前方撞的是什么物体都没辩识出来,已经被弹出的气囊挤得头昏眼花。
关允惊醒,他被安全带捆着,为睡得舒服又把车座调后,气囊并没给他造成太大困扰。缓了下神,搞清楚状况,下车到另一侧将狄双羽拽出来。
她睫毛倒进眼睛里,哗哗流泪。关允有些慌,问她是不是哪里疼。狄双羽说不出话,倒真有点想哭了。
前面被追尾的司机走出来,没见受伤,人显得颇有风度,一句抱怨也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困的不想拌嘴,插着腰直接去查看自己的车屁股。
关允问:“你撞人家的?”
这不废话么,溜车能把气囊撞出来得多大力度,基本可以理解为蓄意谋杀了。估计他这么问就是还没醒酒,狄双羽捂着揉通红的一只眼睛,转头打量被自己搞残的车,“还挺好看,好像挂了一圈小粉窗帘。”
“真服了你了。”他在她头上敲敲,借着亮度不足的路灯看她脸上是否有伤。凑近了又嗅到陌生的香味,笑骂:“去见男人,还换了香水。操。”
狄双羽舔下嘴唇,“您就直接付诸行动好了。”又不是武侠片,发招之前还得报下术名。
关允吻上来,软软的唇带了满嘴的酒气。
前车司机挑眉瞪眼地望着他们,心嘀咕这俩人真够□熏心的,肇完事儿还能当街抱在一起欢啃。
处理完事故回到家已是两点多,在床上又厮磨去几刻光景,狄双羽仍无丝毫睡意。关允似乎也难成眠,在她有心的言词引导下,又娓娓聊了些赵珂的事。
<bo”开始,他则是首先把将要出场的关键人物拿出来介绍一下,会问“知道这人吧?”然后才开始叙述整个事件。像狄双羽这种联想力丰富的大脑,听到这样的开头,再结合已有的事实,基本就猜得出大致脉络了。这人不懂吊味口,说不了书,可能与他数学专业出身有关系。
狄双羽印象里,数学就是那种给出已知条件和结果求过程的死板科目,缺乏发展空间,没惊喜,所以她相当不喜欢数学,不喜欢逻辑性太强的东西,不喜欢理性。关允起初是被她归为理性一类的,可他为了赵珂这样一个女人抛妻弃子。狄双羽不禁要重新审视起此人来。
只是,无论如何,没想过用这个姿势审视——背对着他被抱在怀里,他一呼一吸,热气扑在她肩颈,只能感受到,看不到,没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他说,她听,两年来发生的事在她脑中勾出蒙太奇式画面。画面越堆越多,她有些烦燥,意外的烦燥,不知如何解释与应对,索性两眼一闭,不问不听。
关允很快就说不下去了,他倾诉欲不强,但是狄双羽感觉得到,他愿意提起赵珂,因为心里还有她。而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听故事的角色,又为什么对此不满,很奇怪。
“奇怪,”关允说,“你去相亲,我就没有被背叛的感觉,也不担心以后看不见你。”
狄双羽低笑,“因为就是真见不着我了,您也没什么担心的。”
这话说出来,她心里明了有多期待他的反驳。可关允什么也没说,只将她往怀里拥了拥,“我一直觉得男女相处,首先要相互吸引;其次要有物质基础,贫贱夫妻百事哀是有道理的;再有就是信任。我跟赵珂,这最后一点永远做不到。她和汪勇出事之后,我每次喝多酒都会骂她不知廉耻,逼着她去洗澡,用刷子刷身体。你看到浴室那个坏的塑料水龙头,是我抓着她头在上面撞坏的。”
“你打她?”儿时父母相处的记忆上脑,狄双羽如被针扎,转头去看他。有着和易小峥一样斯文俊秀脸孔的他,会动手打女人?
二人对视片刻,关允说:“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你知道吗?”默默地推着她恢复之前背对自己的姿势。
他的敏感出乎狄双羽意料,冷笑掩饰道:“对女人动手,还指望我很崇拜地看着你吗?关允,你凭什么打她?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孙莉那儿去,她就不可以偷偷摸摸地和别的男人上床吗?你不屑她,可以分开,凭什么伤害?”
关允说:“我分不开。”他问,“作家,你能懂吗?这种感情?”
狄双羽一怔。
“我跟你说过吧,赵珂也是离婚的。”
“嗯,为什么离你没说。”
“因为结婚不到三个月,她老公出差,她和男同事玩暧昧,把人带到家里去,被她爸发现了,逼她离婚的。怕她老公以后知道了打死她。后来有一次我打她,她跑回家,她爸来找我,六十多岁的人了,看着比实际还老,一说女儿气得手都直抖。开口就劝我们分开,说‘她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你打她也没有用,我现在只求她别给我惹事’。”
狄双羽失去语言能力。
“所以说,我都知道这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俩在一起注定要彼此折磨。那次在公司打汪勇被老容撞见,他以前知道我和赵珂的事也不干预,这之后怕弄出乱子,给我施加压力,我只好说不再和赵珂来往。结果赵珂知道了,脾气一上来,闹得我差点家破人亡。后来老容勒令她辞职,说‘离了这个公司你们爱怎么胡来我不管’,她搬过来和我一起住,答应说离婚的事她会给我充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