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太太跟随在季老太爷身边这么多年,这些跟红顶白的事她见多了。
季明瑶尴尬地笑了笑,“瞧母亲说的,哪能啊?相公他说这些年都没能来看望母亲,特意叮嘱我回母亲跟前好好敬敬孝,别念着家里的事。”
季明瑶说出这话也不无心酸,只是面上却还强撑着笑容,如今齐暖玉也不在家里了,齐家能用到她的地方越来越少,就连她与齐飞扬说起要回丹阳的事,他也是眼睛都不眨就同意了,十几二十年的夫妻,到了今日她总算是看明白了,娘家才是她永远的依靠和归属。
季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一眼季明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都是人精,怎么能不明白季明瑶话里饱含的深意。
说好听些是齐家人还念着她,说难听点就是巴不得她季家的人离得远远地不要沾染。
说到底,季明瑶也是个可怜人啊!
季明宣一收折扇,笑着说道:“四姐能来家里陪陪母亲那是正好,也能与你四弟妹做个伴!”
季明宣一身靓蓝色长袍显得很是儒雅,唇上还蓄着短须,远远看去也算是一枚标志的中年大叔。
也许是因着女婿如今官拜二品,季明宣走到哪里都觉得腰板很硬,如今倒是收敛了很多,安心地在家里修身养性,也不跟着那帮结交的狐朋狗友鬼混了。
季崇天前年年底已经成亲了,那家姑娘比季崇天还大上一岁,姓万,祖藉漳州,父亲在江浙两路任把总,一家人跟着来到了任上,是家中的庶长女,不过和季崇天的身份也算般配了。
但今儿个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是没见着小俩口,连同柳姨娘也不在,但没人提起,季重莲也不好多问,只私下里向胡氏了解就行了。
季崇宇要过两天才能从县学里赶回来,季重莲他们住的时日反正也长,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了。
季明宣这一说,季明瑶就笑着看向胡氏,“我知道如今家里是四弟妹当家,今后还要弟妹多照顾着!”
“四姑太太说哪里话,你回娘家来陪老太太,咱们可都是求之不得,如今你难得回来,我还不得好好供着你啊!”
胡氏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倒是将季明德去世的这番哀愁冲散了不少,再说人好歹也去了两个月了,就算再伤心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过去,再说真正难过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的人不过陪着作作样子罢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番,曾姨娘才笑着道:“刚才听洪姨娘说二姑奶奶原本是想去上京城看看大姑奶奶和五姑奶奶,如今两位姑奶奶都回了娘家,二姑奶奶便要转道往丹阳来,可巧了,咱们三姑奶奶也要带着孩子回了,这下季家几位姑奶奶聚在了一起,那才是真得热闹呢!”
“喔?”
季老太太微微挑起了眉,半眯着的眼眸中精光乍现,“你倒是消息灵通,咱们可都慢上了一拍。”
被季老太太这一呛,曾姨娘微微红了脸,不由向后缩了缩脖子,又看向姚氏,“这事咱们太太也知道,老太太不信您问问。”
姚氏瞥了一眼曾姨娘,不动如钟,却是笑着向季老太太点点头,“就刚才与大嫂打照面的功夫才从洪姨娘口中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向老太太禀报,谁知反让曾姨娘抢了先,老太太知道她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就别与她多计较了。”
季老太太轻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季重莲却与季芙蓉对视了一眼,看来这其中好似有什么,从前也不见老太太对三房这般挑刺,可今天……
胡氏这才笑着站起来打了圆场,上前笑道:“也是时候开席了,老太太您看咱们是不是就过去了?”
“好吧!”
季老太太应了一声,那嘴却是噘得老高,一手扶着季芙蓉的胳膊,一手还不忘记搭着胡氏,起了身后又对身后的季重莲叮嘱一声,“五丫头抱着霜姐儿来,咱们祖孙几个今儿个定要好好聚聚!”
“是!”
众人齐声应是,队伍庞大地往今日用膳的花厅而去。
用过膳食后,季重莲将霜姐儿托给季芙蓉照顾,这才拉了胡氏的手在一旁说话,问起季老太太与三房有什么龃龊,胡氏才叹了一声,压低了嗓音道:“前阵子不是因着大老爷那事,丹阳又离得远,消息传来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清楚,老太太只听人说大老爷惹上了祸事,这便想向三房借些银子周转,可谁知道大老爷去得那般快……而三房也没一下子答应,老太太就觉着三房到底是庶出,和咱们也不亲,关键时候更是派不上用场,这不心里就呕上了。”
原来是这事啊,季重莲顿时释然,“三房的家财大半是握在三伯父手中的,他又常年在外跑商,三伯母那里一时之间定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再说这事如今已经解决了,该打点的咱们都做了,多的也不需要,老太太这般呕着可别气坏了自己!”
“谁说不是?”
胡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老太太心里也压抑,借着对三房出出气头,也就慢慢地把这事给揭过了,只是委屈了三嫂……三嫂那里我也和她好好说过,让她别往心里去,老太太这气理顺了就好。”
“那天哥儿与他媳妇,还有柳姨娘呢,怎么都没见着人?”
季重莲与胡氏虽然是继女与继母的关系,但俩人私下本就要好,说话也没这么多忌讳,季重莲便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说到季崇天胡氏就头痛,“他们小俩口闹腾得很,年前就重新置了个宅子搬出去了,离这里也有一天的路程,老太太没让知会他们,所以就……柳姨娘是去照顾万氏了,听说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这也是胡氏的心酸之处,继子娶的媳妇都有了,她这个婆婆的肚子却还没有音讯。
“啊,怎么快?”
季重莲惊讶地捂了唇,又见到胡氏黯然的神色,赶忙改口道:“天哥儿俩口子是因为什么事闹腾,这才成亲一年多,也太那个了……”
“还不是为了他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
说起这事,胡氏的表情是极之不屑,“柳姨娘也是,好的不学,尽让儿子去学那等纨绔子弟了,天哥儿十四岁的时候便给放了两个漂亮的通房在屋里,成日里只知道与通房厮混,也没个正经,这下媳妇娶回来了,万氏自然见不得那些个女人,俩夫妻为这事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
“还是宇哥儿好,去年老太太和我商量准备给宇哥儿放个通房在屋里,这孩子抵死不要,说是没得分了他的心,还是考取了功名娶了正室再说,这孩子真是好,将来谁嫁了他谁有福气!”
胡氏欣慰地拍了拍季重莲的手,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我不在这里,还是托了母亲照看着宇哥儿,您对咱们姐弟的好咱们都记着。”
季重莲说着话便起身对胡氏福身行了一礼,胡氏赶忙拉起了她,嗔怪道:“我们俩还说这些干嘛,若是将来宇哥儿有出息了,那也是我的依仗不是?”
胡氏虽然年纪轻,但论起身份地位来那可是季崇宇的继母,若是将来季崇宇考取了功名再到加官晋爵,封妻萌子之时她这个继母也能享有这份荣光的。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又凑近了胡氏耳边低声问了一句,“我托人捎来的药方子,可按时抓药吃了?”
一抹红晕顿时爬上了胡氏的脸庞,她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一直吃着呢,如今也吃了两三个月了,可还是……要不我再吃久点看看?”
“还是没有效果吗?”
季重莲微微皱了眉沉思起来,胡氏这些年求医问药已经不知凡几,人看起来也是精神健康的,怎么会怀不上孩子呢?
难不成……难不成这问题出在季明宣身上?
可他们几个又怎么解释?
倒是柳姨娘生了季崇天之后也再没有下文了……
季重莲仔细地想了想,在柳姨娘之后,季明宣前前后后也有几个通房,那些个姑娘们年纪大了又没有诞下子嗣便被放出去配人了,这样想想,这么多年来季明宣的确没再让哪个女人再怀过孕了。
这样想着,季重莲突然心思一动,握紧了胡氏的手,眸色沉沉,“或许……该找个大夫给父亲看看!”
“你是说……”胡氏一惊,脸色都白了一半,说话间牙齿都在打着颤,“问题出在老爷的身上?”
“这个说不定,但看看总能让人放心些,也好过你这般胡乱补着身子,反倒是亏了自己!”
季重莲这话说得真心,胡氏看着心里顿时觉得好过了许多,握紧了她的手道:“五姑奶奶,也只有你是真心为着我的……”
“瞧你说得!”
季重莲嗔了胡氏一眼,又捏了捏她的手,小声道:“这事先不要让父亲知道,就请个经年的老大夫,这方面有专长的,逢医问药,母亲想个办法就能将事情给圆了,这点不用我教您了吧?”
“就这么办吧!”
胡氏点了点头,却只觉得一颗心都拧紧了。
其实她的内心也是矛盾挣扎的,若真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她也认了,嫁给季家好歹让娘家的弟妹有了依仗,季重莲与季崇宇姐弟又是有出息的,自己对他们好总也会得到回报的,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
但若是这问题出在季明宣身上,她肯定会有不甘,凭什么她一辈子就要毁在这个男人身上,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别看胡氏此刻表面镇定,可内心里已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不管前方到底是迷途还是深渊,总要踏过去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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