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
林嫂子火辣辣地转头向林桃飞去一记眼刀,眼下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没心眼的闺女,早知道她便不和林桃透这个底,哪里想到今日却反被女儿给说漏了嘴!
林桃在一旁嘤嘤哭泣着,林嫂子却还是想要补救,“咱们一家子对夫人是忠心耿耿,夫人千万不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林嫂子,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子孙后代积点德!”
季重莲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别说我现在还没放了你们一家的籍,就是脱了手,我也能再将你们重新给攥回来,你信是不信?”
林嫂子颤了颤,脸上一时之间血色褪尽,只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元见这情景也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只直愣愣地看向季重莲,“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重莲对碧元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对林嫂子道:“林嫂子,你是自己交待,还是我找人来与你对质?”
“林森、林楼,若是你不愿意说,我便交给大人处置这事了,到时候用刑还是其他,我就真不好说了。”
季重莲语气森然,她倒不是在恐吓林嫂子,若是人交到裴衍手上,十八般武艺用尽总能让他们吐了实情。
林嫂子颓然地跌倒在地,哭丧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平时的精明劲,只一边抹泪一边道:“夫人,奴婢确实是一时犯了糊涂,绝对不是想贪夫人的家财……咱们……咱们也是有苦衷的……”
季重莲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苦衷?难道是少了吃少了穿吗?奴大欺主,我也没想到当日对你们的一番信任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夫人!”
碧元扑通一声跪在了季重莲跟前,泪流满面,“夫人,不管奴婢的婆婆做错了什么,还请夫人看在从前的情份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季重莲敛了面色,神情郑重,“碧元,这事你是不知情的,对吗?”
碧元怔了怔,才缓缓摇了摇头,泣声道:“若是奴婢早知道,定会劝住他们,再不济也要让他们来向夫人请罪……夫人对咱们一家人已是恩同再造,咱们如何能再昧着良心做那等吃里扒外的事来,夫人,奴婢有错啊!”
别看碧元平时愣头愣脑的,关键时候说出的话却是让林嫂子羞红了脸,她不由记起自己曾经在崔妈妈的压榨下还做着洗衣房媳妇时的光景,那时一家人图的不就是个温饱吗?
怎么如今日子过得好了,这心眼也变得大了起来,竟然敢昧下不属于他们家的东西,难道她真是个不会知恩图报的白眼狼吗?
忆及当初季重莲待他们的种种,林嫂子已经生了悔意,转头便抹干了眼泪,几步膝行到季重莲跟前,重重地将头磕了下去,“夫人,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行差踏错……请夫人责罚!”
碧元和林桃也在一旁跟着磕头,口中不断念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也罢……”季重莲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林嫂子,你帐目上做的手脚我便不说了,自己回去将帐目重新理上一次,你们家昧了多少原原本本地给我还回来,连同那东城宅子的房契也一并给我送来。”
“除了碧元,你们一家人的卖身契都捏在我手里,就算私下买了房子置了地,官府只要一追究下来,那也是在我的名下,这点道理你们可要明白。”
“民不与官斗,若真想脱了这贱籍,让小棍子将来能读书科举,你们还是清白做人来得好!”
季重莲说了这一通,心中也觉得疲倦至极。
不管林家人如何,好在她没有看错碧元,这么多年她们一起长大,这份情谊是别人不能代替的。
林桃含着一双泪眼看向季重莲,“夫人……那奴婢……”
“你便在家里歇着,今后也不用在我跟前当差了……你们都散了吧!”
季重莲缓缓地闭了眼,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再不想多说一个字。
林桃知而不报,季重莲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亲疏远近的关系,但再将林桃留在身边当差,这事她也做不出来。
“夫人……”
林桃嘤嘤地哭了起来,碧元只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扶起了林嫂子,低声道:“娘,咱们回去吧,快些把帐目理清楚了,也好给夫人一个交待。”
“碧元……夫人她到底会怎么处置咱们?”
林嫂子心头没底,又见着季重莲闭了眼不好再问,遂小声地问着碧元。
也许今天夫人就是看在碧元的份上才没有当场发落了他们一家,还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机会,她只觉得当初娶了这个媳妇是万般得好。
“娘,你糊涂了!”
碧元捏了捏林嫂子的手臂,快步地转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只要咱们家把帐填上,夫人便不会再追究了……不过想要再管铺子也是不可能了。”
季重莲的性子碧元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样的处置算是对他们林家手下留情了,遇到心狠一点的主子,先是一顿板子死活不论,之后直接就可以将他们扔进大牢,哪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啊?”
林嫂子一掌拍在腿上,这个时候她才苦了一张脸,也深刻地明白悔不当初到底是何种滋味!
三日之后,林嫂子又送来了五千两银子,连着那东城宅子的房契,还有这些年的帐目本子,全家人都跪在外院等着发落。
季重莲见也没见他们,只让琉璃收好了银子搁好了帐本,又让瑛虹去给朱管事传了话,林家的人全部放到庄子上去,只碧元与小棍子是除了贱籍的,将来小棍子长大由她出银子供他上学堂,若是他真有出息考上了秀才,再将他们全家人的卖身契发还,也算是给林家人长长记性,别再做出这等背主之事!
季重莲的处置也算是宽大了,她的确是看在碧元的面子上,难道真要让碧元没了相公,小棍子没了爹爹和祖父祖母吗,她的心没有那么狠!
瑛虹从外院转了回来,向季重莲回话,“夫人,林楼家的想带着孩子来给您磕个头!”
林楼家的就是碧元,想着这一去庄子上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季重莲,主仆这么多年的情意,到底还是不舍的。
季重莲想了想,叹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瑛虹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带着碧元母子进了屋。
碧元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碎兰花夹袄,小棍子一身灰色的通袍,头上扎着总角,一脸的懵懂,母子俩一见到季重莲,小棍子便被碧元牵着一同跪下了,嘴里念道:“给夫人磕头!”
“快起来!”
季重莲一抬手,琉璃与瑛虹赶忙上前将碧元母子扶了起来。
碧元红着眼眶看向季重莲,眼泪止不住地滑了下来,“夫人,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当时怎么就不好好看着小棍子他爹,也不至于让一家人都走上了这条歪路……”
季重莲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横竖如今已经交托清楚了,我也没将他们给怎么着,你就宽宽心吧,服伺着你公公婆婆在庄子上住着,就当给他们养老了!”
“夫人大恩,咱们一家子无以为报,就再让奴婢给您磕几个头吧!”
碧元说着便跪了下来,也不顾琉璃与瑛虹在一旁阻拦着,咚咚咚便磕了几个响头,再站起来时,额头上已是红了一遍。
季重莲瞪了碧元一眼,低斥道:“你这傻丫头,谁让你这般实在的,这可是石砖铺的地面,你有几个脑袋能给磕破了去?!”
说着又转头对瑛虹吩咐了一声,“快去给她拿点膏药抹上!”
瑛虹应声而去,碧元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泪,“还是夫人对奴婢好!”
季重莲叹了一声,很是感慨的模样,“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早就放了你和小棍子的籍,今后也别在我面前称作奴婢了。”
“那是夫人宽厚慈善,可奴婢不能忘本,您就随奴婢吧!”
碧元扯了扯唇角,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本不是个爱哭的人,今儿个却不知道怎么的,这泪水就是止不住。
她想起了从前和季重莲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她们曾经在广福寺共历艰险……渐渐地有些泣不成声。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