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七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季家四太太沈氏出殡发丧。
时值金秋,空气中多了一丝凉爽,昨夜下了一场细雨,碧空如洗,透着一种澄澈亮。
季重莲一手撑眉间,缓缓收回了仰天视线,这种天高云淡气候污染极严重现代都市可不多见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鲜空气,偏头瞥了一眼站一旁表情肃然季崇宇,心中略感安慰。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五岁小男孩似乎长大了一圈,不会哭闹着寻母亲,也不会再寄望父亲臂弯,他知道,偌大季家,只有他姐姐才能与他相依为命。
季崇宇微微转头,目光与季重莲撞一处,他抿了抿红艳艳唇,低低地唤了一声,“姐!”
季重莲点了点头,略微弯着身子,为季崇宇整理着那一身生麻布缝制孝服,撩开衣襟微微向里瞥了一眼,她已是止不住地心疼。
生麻布粗,且断处外露不缉边,硌得皮肤生疼,甚至摩擦之处已是红肿脱皮,可就算这样,季崇宇哼都没哼过一声。
因五服规定,是晚辈对长辈丧服规定,夫妻属平辈不穿孝服,所以季明宣仅戴黑袖标,期年即可。
而沈氏去世,季重莲姐弟服是则斩衰重孝,三年丧二十五月毕。
其实如果父亲还,儿子与未嫁女儿为母亲居丧只用服齐衰而不是斩衰,但两姐弟商量后,送殡之时毅然决定穿上了生麻布斩衰服。
就是这样决定,还惹来不少人侧目,季明宣本想大声训斥,却被季老夫人目光给阻止了,儿女能这样对母亲,也不枉沈氏生养了他们。
季老夫人默认,其他人也不便出言,只机械地执行着不变规矩礼数便是。
四太太棺木是沈家特意托人从柳州运回,用好金丝楠木所制,棺木上还雕了沈氏生前爱玉簪花,因去世时是夏季,又怕尸身损毁,虽然撒了固体防腐之药,但到底怕那味道停久了散发出来,又棺木四周做了深深卷边围沿,垫了羊皮纸后散上了一层碎冰。
沈氏去世,本应该送棂至季家祖藉老宅丹阳安葬,再开宗祠祖谱记录案,但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搁至,便决定先葬城郊外灵隐寺后山,等着三年期后再择好吉日移坟挖冢。
一路上唢呐声声,锣鼓开道,冥纸如雪片一般撒了一路,送殡队伍从宣武门出了城。
出城后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至灵隐寺后山,墓穴早已经点好了,几个青壮帮着将棺木稳稳落入墓穴中。
季家四老爷季明宣极为不愿地站一侧,黑着一张脸,任由下葬之人将土撒到了棺木上,不一会儿,便将整个棺木都给遮掩了起来,再立上墓碑,便算是成了。
季重莲捧着沈氏牌位,拉着季崇宇磕了三个头,起身之后,目光则转向了身后季紫薇与季崇天。
嫡母过世,庶子庶女居丧也是免不了,只柳姨娘疼惜他们姐弟,虽然只作了用粗麻布缝制断处缉边齐衰孝服,但内里却早已经裹上了一层细腻亲肤淞江三绫布亵衣,怎么样也伤不着他们姐弟这一身细皮嫩肉。
沈氏出殡以前,柳姨娘早已找季明宣说过一通,要么随便找些理由搪塞过去,她私心里是怎么样也不愿意看着自己一双儿女为沈氏披麻戴孝。
但季老夫人将规矩摆那里,季明宣虽然耐不住柳姨娘软泡硬磨,硬着头皮去说了一通,还是被季老夫人给骂了出来,还罚了柳姨娘一年月例银子,好好地给了她一个教训。
季紫薇红着一双眼狠狠地瞪向季重莲,她哭红双眼自然不是因为哀悼沈氏离去,而是这样不情不愿地被拉到了这里,这一双小脚早已经走得起了泡,她连再挪动一分都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