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明媚自在家中廊下看书,耳边听到蝉唱声声,只觉有趣,便看到远处从门外走进来数人。
明媚定睛瞅了会儿,见不认得。
这会儿卫凌不在家,怎会有陌生人上门?明媚便把玉葫叫来,让她到前头打听打听。
过了会儿,眼睁睁看那人往外去了,而玉葫也跑了回来,道:“小姐,我打听清楚了,来的人是找老爷的,老爷不在家,就见了姨娘……”
明媚问道:“见姨娘干什么?”
玉葫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前头小厮说的,那人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明媚想了会儿,把手中的书一扔:“走,咱们去看看。”
玉葫问道:“去哪?”
明媚拉着她:“跟我来就知道了。”
明媚跟玉葫沿着廊下往前面儿去,快走到胡姨娘房的时候,听到里头隐隐地有声音,明媚示意玉葫噤声,两个往前几步,贴在胡姨娘窗下只偷偷地听。
果真听里头胡姨娘的声音,说道:“这事儿先别跟老爷透露……可记住了?”
丫鬟道:“是,姨娘。只是老爷那么精明,若是给他知道了的话……”
胡姨娘道:“咱们又不是不跟他说,只是要找个好机会说。”
丫鬟犹豫着问道:“姨娘能说服老爷吗?万一老爷不答应呢?”
胡姨娘笑道:“就算是不答应也没什么,那来人也不是说肯定要咱们办成,就只是来探望拜会……顺便提了提他们那事儿而已,我也不过是跟老爷说一声儿……至于答应不答应,那自然还得老爷定夺。”
丫鬟小声道:“京城里果真是好……出手都这么大方,这一对儿镯子得不少钱的吧?”
胡姨娘道:“去,别说话,也记得别给那小丫头知道……不然,不知道又要嚷嚷什么。”
明媚听到这里,心中震惊,就回看玉葫。
玉葫不解,便问道:“小姐,他们在说什么?”
明媚心道:“这必然是有人想要求父亲办事儿,父亲那边行不通,于是就来家里打通关节,没想到姨娘这么糊涂……居然敢收人家的东西。”
明媚心中气愤且震惊,握了握拳,当即就直接跑进屋里,定睛一看,却见胡姨娘正捧着个不大的匣子,往身后放。
明媚便叫道:“姨娘,你拿的什么?”
胡姨娘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匣子落下来,在隆起的肚皮上一碰,滚在地上。
匣子里当即就滚出两只金镯子跟一串又亮又大的珍珠,胡姨娘急了,伸手要去取,肚子挺着,又够不到,忙叫丫鬟:“快快,拿起来!”
明媚叫道:“不许动!”转头吩咐玉葫:“快拿了,叫黄英去追上那人,还给他们!”
胡姨娘一听:“明媚,你说什么!”
明媚抬头看她,便说道:“姨娘怎么这么糊涂?随便收人家的东西,你可知道在京内当官是极不易的,父亲在这个位子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恨不得找个纰漏为难他,你背着父亲收这样贵重之物,若给人知道参奏父亲一本,什么‘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明媚说完,便又叫玉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了去!务必还给他们!”
胡姨娘气得站起身来:“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怕什么?老爷的官儿当的好好的,又有端王爷当靠山,有谁敢为难?收点儿东西又算得了什么?你何苦这样咒自己的父亲!”
明媚听她胡说八道,便只看玉葫去叫黄英。
胡姨娘着急,也不顾肚大,竭力把地上的镯子捡起来紧紧握着:“谁也不许拿走!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老爷当得是京官儿,别人眼里何等的威风,殊不知这日子过得也忒清贫了,何况东西是给我的,谁敢拿?”
胡姨娘说着,便又走到门口挡住:“不许拿走!”
明媚见她竟如此,便着急说道:“你别不识好歹的,趁现在悄悄地把东西还给人家,父亲不知道,也不会追究,你非要如此,等父亲知道后,恐怕就后悔莫及!”
胡姨娘道:“知道又如何,还不许我存个私房钱不成?我替他儿子都要生了,难道因为这一件小事他还要撵了我?”
明媚见她固执己见,反以为自己要抢她的财物,且又死死地握着那镯子不放……
胡姨娘挺着肚子,明媚自也不想就冲上去跟她硬抢,那样岂不是更不像话?明媚气得皱眉道:“好,且由得你!就是怕将来惹出了祸事,你担不起!”
明媚说完之后,也不管了,迈步出门。
胡姨娘见她出外,颇松了口气。
门口上玉葫正叫了黄英来,却见明媚气恼地出来,玉葫便问:“小姐,怎么样了?”
明媚道:“罢了,不用管她,她听不进好人的话,等父亲回来跟他说就是了。”
胡姨娘见打发了明媚,自觉占了上风,便指挥那丫鬟:“愣着干什么,快把东西拾掇起来,看跌坏了不曾……这可是我的,不是别个什么人的。”
丫鬟忙收拾起来,胡姨娘握住那串亮圆珠子,爱不释手,又恨恨骂道:“我在渝州,何曾见过这种好东西,就给我一件儿又能如何,这个臭丫头,总要坏我的好事!”
明媚跟玉葫两人自回了房,小厮黄英见状,也自退了。
玉葫见明媚气得不轻,便劝道:“小姐,别理她,也别跟她一般见识,等老爷处置便是了。”
明媚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要不是看在……面儿上……唉……”
如此过了中午,明媚忽地听到外头一阵吵嚷声响,恰好玉葫从外跑进来,明媚便问:“什么事儿?”
玉葫道:“也不知怎么了,听闻胡姨娘在屋里跌了跤,有些不大好,正催着去叫大夫呢。”
明媚心头一惊,想去看看,又因刚跟胡姨娘吵了一场,便未去,只叫玉葫再去打听。
胡姨娘这一折腾,几乎就是半天。
下午卫凌回来,直接便去胡姨娘房中,却见胡姨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身边儿却放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包裹的整整齐齐,正恬然睡着。
胡姨娘瞧见卫凌来了,便哭诉:“老爷,这次差点儿见不到你了。”
卫凌:“怎么了?”
胡姨娘只是哭,她的丫鬟便道:“是……上午时候小姐跟姨娘拌嘴,姨娘受了气,就动了胎气,差点儿就滑胎,一尸两命……”
胡姨娘越发高哭了两声。
卫凌皱了皱眉:“跟明媚拌嘴?”
胡姨娘却擦擦泪,抱起小婴儿,道:“老爷,不说那些了……你快来看看咱们的儿子……是不是很像你,要给他起个什么名儿呢?”
卫凌见她把孩子递过来,便也抱了过去,看看小孩儿双眼乌溜溜地,倒的确很可爱。
卫凌便一笑:“的确是有点儿像,叫什么……且让我再想想看。”
胡姨娘见他望着孩子,才往前靠了靠,道:“老爷,其实早上……许嘉许老爷府上来了个人,恭贺老爷最近新升任侍郎,送了两样贺礼……老爷不在,我自然就替你收下了……没想到明媚不知怎么知道了,便跑来冲我大发雷霆,说我不该自作主张,又骂我……”
卫凌听了,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胡姨娘见他没有什么恼怒之色,便才又道:“老爷在京中,也该多结交一些人才是……老爷既然不在家,我自然要努力帮老爷应酬好这些,没想到反而被明媚误解……我见她如此,不免着急……才差点出事,幸好卫家祖先保佑,才让我们母子平安……”
胡姨娘说罢,便露出欣慰笑意,靠在卫凌身上,抬手在他胸口撒娇似地轻轻按了按。
卫凌见她刚生产完,脸儿白白地,还带着汗,气息微弱,便道:“我已知道了,你辛苦了,先不必去想其他,我自会处置。”